电子报阅读机
2025-10-14
星期二
当前报纸名称:襄阳日报

老家的苞谷

日期:08-20
字号:
版面:05 副刊       上一篇    下一篇

杨光举

老家地处高山,苞谷是主粮,我就是吃着苞米长大的。

一开春,就要种苞谷了。在我刚记事的时候,苞谷种是白马牙、百日还香等老品种,是从头年收获的苞谷中一粒粒精选出来的,以黄色为主,夹带着白色,颗粒饱满,晶莹剔透。我爹吆喝着牛,在隔冬翻耕好的田地里均匀地打上沟。我妈端着粪筐,撒一层农家肥当底肥。我跟在后面,丢苞谷种。爹打完沟,回过头来换上木耙,把苞谷地耙得又碎又平。

十天半月,嫩绿的苞谷苗便破土而出,爹像伺候宝贝一样,一头扎进地里,除草、间苗,有些大户人家还打锣鼓薅草,那股子高兴劲儿,跟娶媳妇没什么两样。

进入夏天,苞谷苗开始疯长,放眼望去,田野里如翻滚的绿色的海洋。几天太阳几天雨,苞谷就出落得亭亭玉立,傲然地绽放出白色的天花,挂满了嫩绿的穗子。苞谷一挂红胡子,就开始长苞米了。有了苞米的苞谷,就是我们童年最好的零食。

这时,妈妈每次放工回家,总会掰回几个苞谷,撕开半黄半绿的苞谷壳,放在锅里煮。锅盖一揭,一股青草味扑鼻而来。我迫不及待地捞起来一个,啃一口,那个香啊,一直香到骨子里。只要苞谷能剥下来了,妈妈就开始烧苞谷棒子给我们吃,她用火钳夹着一个苞谷棒子,放进燃烧着柴火的灶膛,听着苞谷棒子发出嗤嗤的声音,看着一粒粒苞米慢慢变黄变焦,掏出来递给我。我接过来,拍拍灰,剥下一把,慢慢放进嘴里,只觉得又香又脆。

妈妈总是想方设法改善我们的生活。她把饱满的苞米一粒粒剥下来,在小磨上轻轻一磨,磨成苞谷浆,用勺子舀了,丢进沸水中一煮,一锅上好的苞谷糊糊就做好了,香香的、甜甜的,很好吃。她还把发酵过的苞谷浆用一片芭蕉叶包了,焐在红灰中,或是放在锅里烙,或是放进蒸笼里蒸,都可以做成顶好吃的苞谷粑粑。

这时的苞谷秆子也深深吸引着我。我经常趁大人不注意,偷偷砍上一截,坐在田边的大石头上,撕掉外面的纤维皮,啃一小截在嘴里,慢慢嚼,一股甘甜的液汁流进心田。正啃得起劲,抬头一看,爹来了,吓得我扭头就跑。

秋老虎闻着苞谷成熟的香味,从山的那一边钻了出来,要不了几天工夫,它就吞噬了满田的绿色,田地里一片金黄,张狂的秋风,只吹得苞谷叶子哗哗作响。

掰苞谷的季节,爹成天乐呵呵的,有使不完的劲儿。一进腊月,妈妈就开始置办年货,苞谷在她手里能变出花儿来——炒苞米花,熬麻糖,做苞谷面火烧馍……不管怎么做,苞谷都能做成上好的食品,吃在嘴里,香甜可口。

爹最喜欢喝苞谷酒,没有酒就吃不下饭。用他的话说,酒是粮食精,越喝越年轻。一到下雪天,他就忙着煮苞谷酒。我屁颠屁颠地跟在后面,闻着满屋子酒香味,踮起脚,好奇地看着酒从酒甑里一滴一滴流进酒坛。爹拿来一个小酒杯,接了一杯酒递给我。我抿了一口,辣得直吐舌头,惹得爹哈哈大笑。

依稀间,我恍惚又看见爹一边煮着苞谷酒,一边哼着那首老歌:红彤彤一堆疙瘩火,美滋滋一个小圆桌,香喷喷一壶苞谷酒,暖烘烘一床热被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