刈谷
在人们的印象中,青苔是一种卑微的植物。
它生长在山涧阴暗的角落,匍匐在寺庙潮湿的石碑,寄居在雨季的树干上,毛茸茸的。它的存在,恍然是一种鄙弃的再现。一次,杜甫游历到天水北山隗嚣宫,但见苔藓满山门,丹青野殿空,一种荒凉,一种沉寂,一种孤苦,油然而生。宫殿都荒无人烟,老百姓又怎么生活呢?
又有诗人说,“应怜屐齿印苍苔,小扣柴扉久不开”,访友已出门很久了,寻而不得。站在院墙外,谁又记得这偏壤之地,还有一位熟识的老友呢?“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门前的台阶上,都长满苔藓,很少有人拜访了。
青苔寄生之所,就是人们忘却之处。
在古代,写诗唱和是读书人社交和创作的一种途径。王维的《鹿柴》:“返景入深林,复照青苔上。”胡令能的《小儿垂钓》:“蓬头稚子学垂纶,侧坐莓苔草映身。”晏殊的《破阵子·春景》:“池上碧苔三四点,叶底黄鹂一两声。”程颢的《郊行即事》:“兴逐乱红穿柳巷,困临流水坐苔矶。”李商隐的《端居》:“阶下青苔与红树,雨中寥落月中愁。”顾况的《游子吟》:“苔衣上闲阶,蟋蟀催寒砧。”这些诗句,一枝一叶情,让人找到了精神寄托。
其实,青苔除去慰藉,还有希冀,更有自信。读《光化县志》,有一位叫李映芬的县官,他的诗有百姓情怀。其中,有一首诗云:“枕郭一峰立,到门双眼开”“醉翁曾醉处,难问旧碑苔”。他讲的是,欧阳修曾在光化当过县令,因山建学,教化百姓。时光荏苒,书院荒废了,十分可惜。连一块旧碑都没有了,哪怕有碑,它长满了青苔。又有诗,“与君小憩莲花堰,谁画今朝观稼图”“不是行春劝农使,也随令尹问桑耕”,诗人体贴农人之艰辛,跃然纸上。
写青苔的古诗中,最脍炙人口的,当属袁枚的《苔》:“白日不到处,青春恰自来。苔花如米小,亦学牡丹开。”如此阴暗潮湿之处,也报之以生命之歌。它连一丝阳光都得不到,也依然幽然生长,自信满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