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升明
好的小说总是简单，耐看的。简单，是指小说叙事轻描淡写，故事清晰明白，一目了然，耐看是指简单的故事下，有韵味儿，让人回味无穷，越琢磨，越带劲。
晓苏的小说就是这种类型。无论是他以油菜坡为发生地的小说，还是以大学校园，知识分子为叙事对象的小说，都有着他一贯的风格，叙事从容，语言风趣，故事简单，读着带劲。把一个简单的故事叙述得带劲，这是一种功夫，晓苏有这种功夫。正如王先霈先生所言：“作为小说家，他（晓苏）的本领是讲故事，善于把复杂的故事讲清楚，把平凡的故事讲出波澜，把平淡的故事讲出韵味。”
《村标》是晓苏发表在今年第三期《芳草》上的一个短篇，这个同样发生在油菜坡的故事，同样简单：牛主任要去党校学习，临行前向村委会班子成员交代两件事，一是厕所改造，二是要竖一块村标。厕所改造是为人民服务的事儿，村标是村里的形象体现、精神寄托，故事围绕这两件事展开。厕所改造一下子就解决了。虽然在牛主任临行前，信誓旦旦表示“那三户厕所改造不达标的人家，我都能做好他们的工作”的治调主任尚达事后立即撂挑子，但并没有造成什么阻碍，网格员唐凤一出马就搞定了。
受阻碍的是村标的落实。受牛主任“钦点”代理村务工作的会计洪钟设计了一个村标：“一头威武雄壮的牛”，以“传达一种脚踏实地、埋头苦干、任劳任怨的劳动精神”。这个村标的构思遭到治调主任尚达的反对，并闹到了他的姐夫、县文明办副主任那里。姐夫以“牛肚下面的那坨东西，搞得那么大，不文明”为由下达指示，要求对村标“要么推倒重来，要么进行大刀阔斧的修改”。
小说中的各个人物，都带着自己鲜明的性格，也都有着自己对于乡村振兴的认知。
牛主任及时回来，帮“挖空心思想着村标修改方案”的洪钟解决了难题：“选一块长方形的大青石，把毛主席写的‘为人民服务’这五个遒劲有力的大字刻到青石上，再往字上涂上一层大红色的油漆。”这个方案终于得到大家的一致认可，村标顺利竖立起来，皆大欢喜。
看似问题得到圆满解决，但故事的味道还在。牛主任的“为人民服务”，莫不是一记棒喝，是给洪钟，也是给尚达，更是给当下的某些现象、某些人的一种棒喝：要谨记初心。同时，这也可以看成是牛主任的一种妥协。尽管他做事实实在在，可为了维护和谐稳定，特别是“镇上将要选拔一位优秀的村主任去担任副镇长”时候，他不得不稳妥。他在决定竖立村标时，就以“造型别致，色彩亮丽，寓意深刻，充分展示这个村独特的风土人情、物产资源和人们的精神追求”为定位，而“脚踏实地，埋头苦干，任劳任怨”的牛，也是符合这个定位的。如今，“为人民服务”五个字达到定位要求了没有？“为人民服务”五个字，成为了油菜坡村的村标，成为了村民们的“精神追求”，那么，是谁在为人民服务？由谁来为人民服务？这使得小说读来，有一种不可言说的反讽意味。
小说延续着晓苏老师一贯的幽默风趣，甚至还带着点调侃，漫不经心间将尚达、洪钟等人的性格刻画得入骨入心。只是，当“春光明媚，暖风拂面，村民们像赶集一样”地看着那块“矗立在了油菜坡村口”的为人民服务的村标，相信那感觉也像是吃野韭菜煮野泥鳅，“酸酸的，麻麻的，辣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