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凌云
我的老家樊城区太平店镇龙巷村,家家户户房前、屋后、菜园里、篱笆旁都种有几棵毛桃树。
家乡的毛桃一般在七月至八月成熟。毛桃还未成熟时,浑身长满细密的绒毛,咬开后桃核脆软,水滴形的桃仁白白胖胖,如葫芦籽大小,睡美人一般躺在桃肉里。此时的桃肉不甜不酸,涩涩的,但我们哪管得了这些,成天拿根竹棍到处转悠打毛桃。毛桃成熟时,绒毛逐渐褪掉,绿中透白,白中透红,浑身布满“雀斑”,附带着黏稠的桃胶。
相对于白桃来说,家乡的毛桃像一个历尽沧桑、满眼血丝的庄稼汉。从裂纹处掰开毛桃,核、肉剥离得干干净净,桃核像一枚深嵌在桃肉里的双面印章,红艳艳的。这时的毛桃,甜中带酸,酸中透鲜,是我们家乡待客的水果。暑假,来走亲戚的小孩刚一到屋,不等家长吩咐,我们就会拿根长竹竿站在桃树下使劲打两竿子,落下来的毛桃没等洗就往嘴里送。
爷爷家门前的毛桃树果子较大,比一般毛桃早成熟半个月。毛桃未成熟时,爷爷看得紧,我和小伙伴们只能远远地望着。
有一次爷爷去赶集,交代我给他看桃子。我嘴上连连答应,心中窃喜。刚开始,我站在桃树下仰着脖子一遍一遍地数桃子,数来数去都没数清,却有个重大发现——桃树上有个与众不同的桃子!这个桃子不仅个头大,长相俊,“雀斑”少,而且已微透腮红。这个发现让我兴奋不已,我望着桃子,桃子也望着我。我试图转移视线,但这个桃子故意挑衅我的忍耐力,牵住我的视线不放。这就别怪我了,棍打夺目桃!我果断从爷爷门前的竹扫把里抽出一根最长的竹棍,将这个桃子打了下来。中午爷爷赶集回来后,我赶紧说要上厕所溜掉了。
如今,超市里一年四季都卖有大白桃,远远望去,皮肤光滑细腻,白里透红,就像年画上的胖娃娃一样漂亮可爱。只是咬上一口,要么桃肉、桃核不能剥离,要么桃核一开两半,不像家乡的毛桃核、肉剥离得干干净净,露出红艳艳的“桃核章”,味道也不如家乡的毛桃酸、甜、鲜。
现在,又到了家乡毛桃成熟的季节,不知道那布满“雀斑”的毛桃有没有被顽童偷摘,不知道那一掰两半、露出红艳艳“桃核章”的毛桃是否还那么酸甜爽口。只是有一点可以确定,儿时一起偷长竹竿打毛桃的伙伴们,如今都在翘首以盼,盼望多一些儿童回到家乡,和辛弃疾一样“莫遣旁人惊去,老夫静处闲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