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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6-01-01
星期四
当前报纸名称:襄阳日报

素竹斋

日期:05-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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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面:06 副刊       上一篇    下一篇

刈谷

谐翁诙谐幽默,书房也与众不同,叫素竹斋。

素者,白也。竹者,虚空。说实话,他想放空自己,过着承欢膝下的生活,总自嘲:人就像树上的一片叶子,该落的时候一定要让它落下来。退下来了,他把自己包装成一头白发、大腹便便,但是他繁叶中敏锐的眼神和不凡的谈吐装不了。

素竹斋的访客不少,有求字的,有求画的,有求主意的。

曾经有一个人要到著名艺术家黄永玉的书房里看看,想要知道他到底看什么书。黄永玉打趣道:“书房就是人的底裤,不能让人家看。”如果按照黄永玉的观点,那谐翁的底裤早就被人扒了个遍。因为谐翁书房随便进,字画随便拿。

起初,不是这样的。他为图个清静、悠闲,书斋选在化城门外的厂子里,一树一芭蕉,一炉一陋室。有点置身尘世外、我自乐逍遥的企图。可最终,他的光芒是藏不住的。有乡下朋友来,他只得笑脸相迎,说本身就是个农村娃,一根扁担两个筐,被父亲挑进城里的。有知青点的朋友来,他又奉烟神侃,说我们也有一双手,不在城里吃闲饭。有文化界的知己来,他便端茶递水,说自己是电影放映员出身,差一点进了报社。

人生总有很多无奈,无奈清静被打扰。

有了三朋四友,接外孙下学的事老是忘记。他少不了挨批评。

他总乐呵呵地说:“外公错了,外公改正。”

谐翁像个老夫子爱写字。就是在素竹斋写,也多写的是乡下事。“今年新麦已黄熟”,写得古朴拙雅。有人说,这字是蝌蚪体。他不否认,反正蝌蚪能吃害虫。有人说,又与老农在一起。他秒回,与老农在一起,就像与大地在一起。他知道,从老农大笑的脸上感受到,又是一个丰收年。“重游地上银河”,他想起了当知青时与伙伴一起扒拖拉机到排子河大渡槽下,俯视构图,临摹亚洲第一大渡槽,十分震撼。

除了写字,他就是爱读书。我去过素竹斋,也没见到两本书,很是诧异。我觉得这是一个秘密,他在哪儿读的书?后来,看他的《读书随记》说,汉代的山东千乘人倪宽,师事欧阳生,专攻《尚书》。倪宽家贫无钱,为弟子帮工烧饭,还受雇为人耕作。没时间看书,就把经书挂在锄把上,耕作中间休息,就展书诵读,后来官至御史大夫。才知道,谐翁真是爱读书。

谐翁爱唱。虽然素竹斋有部收录机,可从来都没放过,只是一个点缀,但是谐翁就是能唱,张口就来:“走头头的那个骡子哟,三盏盏的那个灯;哎呀带上了那个铃子儿哟,哎呀哇哇的呀那个声……”记得前几年湖北省作协送书到罗湾村,他唱得腔调悠扬,情感饱满,仿佛就是一个陕北老汉。后来,襄阳好小说颁奖晚会上,人多场地大,他唱得中气十足,但累得够呛。

在一众文人中,谐翁偏好苏东坡。当读到“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他犹如看到了自己。没得法,谁让两人都爱喝酒,更爱焚香净席。

苏东坡爱焚香,谐翁骨子里也是文人。在素竹斋置一惜字炉、一株古藤、几树桐花,颇有点“翁牖绳枢,徜徉乐道”的意韵。

不过两人不同的是,谐翁是春风得意,苏东坡是一蓑烟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