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忽然冷了许多，取快递的时候没戴手套，手冻得生疼。按理说，此时我们北方早该草木凋零、满目萧条，但前几日残留的余温还是留住了些许深秋的风景。于是，在满目日益枯寂的灰黄底色上，竟还侥幸地存留着几抹醒目的绿——那便是柳了。
这绿，当然不是春日那种娇嫩得能滴出水来的鹅黄绿，也不是夏日那般丰腴的浓绿。它是一种内敛的青绿，像是将贮存了一整个夏天的日光从叶脉的最深处释放出来，幽幽的，一点也不逼人。远远望去，一棵，两棵，三棵，沿着那已没了生气的河岸疏疏地站立着。枝条依旧是垂着的，风来时，会软软地拂动，只是那拂动里没有了春日的欢快、夏日的慵懒，倒带着一种沉默的坚韧。
你走近了去看，叶子边缘已微微有些蜷曲了，泛着一点锈色。叶面也不再平滑，摸上去，有种粗砺的凉意。但每一片叶子依旧紧紧地拽着树枝，拽得那样用力。它们是在抗争吗？用这一点绿与眼前这个正在不断加深的、庞大的、灰色的冬天对峙？
心里莫名就生出一种复杂的情绪，有一丝淡淡的怜悯，更有一种深深的敬意。你看啊，周遭的一切，芦苇甚至曾经无比泼辣的野草，都已经顺从地归于沉寂。唯有这柳树，这平日看起来最是柔媚的柳树，却偏偏滞留在前一个季节的残梦里，不肯妥协。它的绿，在这萧瑟的世界里显得醒目又孤独。
冬天的风紧了紧，柳条们一阵乱颤，那绿便在灰色的天幕上画出颤抖的线条。我知道，用不了多久，也许就是下一场真正的大雪之后，这一点倔强的绿终究会被冬天完全抹去。那时，柳树也会沉沉睡去，与周遭的一切一样。
但此刻，它还绿着。
□本报记者 石风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