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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10-11
星期六
当前报纸名称:潍坊晚报

孤独

日期:09-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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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面:15版:艺海拾贝       上一篇    下一篇

  □孔祥秋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孤独。背影是很容易让人有孤独感的,因为那将是失去、是别离。看别人的背影,往往想到自己,忽然低了头,就有泪流下来。
  一丝忧伤,一点叹息,一缕想念,这就孤独了。女人倚了门,怀了旧;男人凭了酒,念了远。说来有些怪,我感觉女人的孤独往往是站着的,男人的孤独却是坐着的。比如望夫石的望,比如思想者的思。
  女人的孤独渴望关注?男人的孤独希望隐藏?
  我的孤独感似乎与生俱来,孩提时就在小草小木之间闲坐,对街头巷尾的嬉戏几乎充耳不闻。如今的我,又总是坐在偏僻的角落里,都市的繁华又似云烟不入心。
  在故乡,有远方的孤独感;在远方,又生故乡的孤独感。实在说不上什么时候,心胸的中心处,忽然就生出一片沁凉的感觉,硬硬的,空空的,又慌慌的。
  我常常所说的释然、宁静,原来只是一种孤独。我越来越喜欢读一些老书,似乎是想将孤独藏在泛黄的文字中。
  深入历史的风雨中,读那些古人,却读到了真正的孤独。
  原来,孤独不是颓废,是孤高,是风中的松,是激流里的礁,是寒夜里的星。那种孤独,尘烟不染。
  这才是真正的孤独。
  我觉得陈子昂的名字,很符合唐朝的气质。一个男子,笔走龙蛇,青衫长歌,果然是气宇轩昂。最初的他,就是以这个样子,踏着平仄的台阶,向诗歌的高峰进发,向长安进发。
  有谁知,他写下了被世人公认的古往今来最孤独的诗。
  长安,时为世界最大最繁华的都市,可谓人才济济。独闯皇城的陈子昂,需要一个机会,于是他以千万钱买得报价百万钱的古琴,并当众摔碎。在众人的唏嘘声里,他高声道:“千金虽贵,哪抵我妙文一篇?”于是,他将自己的文章一一分发。他以此举、以才华,果然得到了举荐,参加了科考。
  时逢武则天当政,陈子昂登上朝堂,是昂扬的,他的诤言直谏,屡屡被宵小之臣诟病,于是被一贬再贬,成了一名随军参谋。既然失去了文可安邦的地位,也许正可以有武可定国的机遇。契丹之犯,一直也是陈子昂的家国之痛,他希望由此有所作为。然而,因为领兵征讨的主帅武攸宜太过无能,招致大军惨败。兵凶将危之时,陈子昂良言劝谏,以期力挽狂澜,不曾想再次被降职。
  他,走出军营,踽踽而行,在那个风云激荡的黄昏,登上了幽州台,成了霞光里的剪影。
  幽州台,又称黄金台,是战国时期燕昭王为招贤纳士而筑。陈子昂站在这里,遥望远方,感慨万千,他听到自己的苦胆破裂的声音,听到胆汁在五脏六腑里的漫流。他用这胆汁蘸了漫漫黄沙,写下了《登幽州台歌》。
  诗骨陈子昂,文武都有骨,却又文武两茫茫,风霜满身,这是怎样的孤独?此时期,前有唐朝70载,后有唐朝200年,陈子昂真的生不逢时,果然是“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
  他兀立在这高处的高处,这是真正的孤独。真正的孤独是站着的,是旗帜的猎猎声,是刀剑的萧萧风。
  早春一梅的绽放,秋天一谷的透熟,这些季节的先行者,无不承受着孤独。比如太阳中心说的哥白尼,比如画葵花的梵高……当被读懂的时候,他们已经在时光里站了太久太久。曾经以为以俯视看他们,事实上看到的不过只是他们的影子。他们,仰视才可见。
  读一件又一件旧事,渐渐懂得,我自以为的孤独,只不过是小情绪的泛滥,湿答答、软塌塌、灰扑扑。这只是对光明的躲闪,是对激流的畏惧,是对时代的潜逃。
  这些所谓的孤独,虚而无物。“骨”者,常有孤。
  孤独不是藏,那些远山远水里的隐士,不是孤独。孤独不是角落,不是蜷缩,不是自我。孤独有形,孤独有格。孤独是情感光芒的结晶,是心灵无帆的桅杆,是有质感的,是有内涵的。没有谁,可以轻言孤独。
  其实,世间哪有什么孤独,不过是睿智者的思想境界和情感世界,在那一刻一骑绝尘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