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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10-13
星期一
当前报纸名称:潍坊晚报

那一抹地皮菜的记忆

日期:08-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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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面:15版:望海听风       上一篇    下一篇

  □陈翠珍

  昨天刷微信朋友圈时,一个朋友的提问吸引了我:“你捡过地皮菜吗?”看到这个问题,我仿佛回到了童年——我不仅捡过,而且对它记忆尤深。在我的家乡,它可不叫地皮菜,而是被亲切地叫作“地嘎啦皮”。我一直觉得,这个充满乡土气息的名字,比任何学名都生动,光是念出口,就能让人想象出它在泥土间生长的模样。
  地皮菜,堪称“名字收藏家”,在祖国的大江南北,它有着五花八门的称呼:地软、地耳、地见皮、地钱、地踏菜……每一个名字都带着当地独特的韵味。明朝李时珍在《本草纲目》中,将它称为“地踏菰”,说它“味甘性寒,能明目润燥”;同时期鲍山所著的《野菜博录》更有意思,里面赋予地皮菜一个令人忍俊不禁的名字——鼻涕肉。而地皮菜真正的学名叫普通念珠藻,揭示了它作为蓝藻与真菌共生生命体的奇妙身份。
  要说对地皮菜最形象的描述,当属清代王磐。他在《野菜谱》里记录了一首民谣:“地踏菜,生雨中,晴日一照郊原空。庄前阿婆呼阿翁,相携儿女去匆匆。”短短几句,就把地皮菜的生长习性和人们捡拾时的热闹场景,描绘得活灵活现。让我忍不住笑出声,那不就是我童年捡拾地皮菜的样子吗?
  小时候,夏天的雨后是我们最期待的“淘宝”时刻。有时雨还下得正欢,我们这些孩子就迫不及待地忙活起来。没有雨衣,就找张油布或白色塑料布往脖子上一系,一走就沙沙作响,竟也威风凛凛。再挎上奶奶编的小竹筐,万事俱备,只等雨歇。一旦雨小些,太阳还没露头,我们就戴着斗笠,呼朋唤友冲向村北那片广袤的茅草地。那片草地横亘在村庄与庄稼地之间,一眼望不到边,要是有个孩子独自跑进去,不一会儿就成了天地间一个小小的黑点。
  一到茅草地,我们立刻蹲下身子,扒开草丛,那些软嫩、滑溜的地皮菜就露了出来。它们泛着青褐色,形状像泡发的木耳,紧紧依偎在茅草根部,这儿一朵,那儿一片,不仔细瞧还真不容易发现。大家一边眼疾手快地捡拾,一边叽叽喳喳地说笑,清脆的欢笑声在草地上空回荡。捡地皮菜是紧张的,因为我们知道,雨水是地皮菜的“灵魂伴侣”。不管地皮菜在地底沉睡多久,只要雨水落下,它就会欢快地探出脑袋。可一旦雨停,阳光洒落人间,它又会惊慌失措地失了颜色,跟着水汽一同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
  满载而归的路上,我们早已馋得直咽口水,满心盼着地皮菜能快点端上餐桌。不过要想吃到这美味,可要费老些工夫。冲洗地皮菜是个细致活,它浑身沾满草叶和泥巴,得花不少心思。奶奶总会把它们倒进簸箕,耐心地挑出草叶,再一遍又一遍地淘洗。等亮晶晶、软糯糯的地皮菜终于洗净,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了!有时是鲜香的地皮面疙瘩汤,有时奶奶会打入嫩滑的蛋液,煮成诱人的地皮蛋花汤。喝下满满一大碗,浓郁的香气在舌尖绽放,成了记忆里最难忘的味道。
  如今,家乡高楼大厦拔地而起,那片承载着无数回忆的茅草地,也变成了轰鸣的工厂。土地深处的地皮菜,失去了赖以生存的家园,或许正迷茫地寻找着归途。而我们,也再难尝到那熟悉的美味。现在的地皮菜,就像一缕淡淡的乡愁,时不时地飘出来,让人心生怅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