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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10-09
星期四
当前报纸名称:淄博晚报

青春献边陲 初心映天山

日期:09-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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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面:第A03版:A03       上一篇    下一篇

89岁的吕明强老人近照。

1961年于吐鲁番工作的吕明强在办公楼上远眺。

2007年,吕明强再回新疆拍照留念。

吕明强(中)与同事在乌鲁木齐公园合影留念。

□全媒体记者 董娜

天山脚下,藏着谁的热血青春?近日,本报携手《乌鲁木齐晚报》重磅推出“今日新疆,如Ta所愿”大型全媒体报道活动,将目光投向淄博籍老一代新疆建设者,共同追寻那段激情燃烧的岁月。

天山脚下的风沙与星光,见证过他们的热血担当;边疆的变迁与发展,沉淀着他们的岁月荣光。若您或您的家人、朋友曾是这段历史的参与者,珍藏着泛黄的老照片、写满记忆的旧日记,或是心中留存着刻骨铭心的边疆故事,诚挚邀请您继续通过热线电话0533-3180734与我们联系。让我们一同追寻时光里的珍贵片段,为这段跨越千里的建设记忆,续写温暖注脚。

“看到咱晚报寻访老一代新疆建设者的消息,我的心一下子就热起来了,当即就拨打了电话!那些年在新疆的日子,不是简单的‘难忘’能概括的,那是我把美好年华献给边疆的时光,是一生最宝贵的精神财富!”9月18日上午7点,张店区佳和园小区的晨光刚漫过花坛,89岁的吕明强老人早已经站在楼下等候记者,清癯的身影透着一股不服老的硬朗。

20岁带队闯戈壁,14天从江南到天山

一个人为了理想能走多远?1956年的夏天,给出了最动人的答案——20岁的吕明强,与19名同窗毕业生一起,背着简单的行囊,从古都南京向着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党委驻地出发。没有来得及跟老母亲道别,他们就踏上了西行的路。

这份“说走就走”的勇气,藏着他儿时的苦与党给的暖。

1936年,吕明强出生在烟台市福山区一个贫苦农家,父亲早逝后,母亲靠种地拉扯3个幼小的孩子。“春天吃不饱肚子,衣服是姐姐穿旧了改的,补丁摞着补丁。”吕明强告诉记者,直到1948年家乡解放,他才走进学堂并暗暗发誓:“党让我读书,我将来一定要为党做事。”从儿童团团长带着小伙伴站岗放哨,到少先队队长举着红旗游行,再到中学时当选团支书、学生会副主席,毕业时更被选拔到南京机要学校,吕明强一直积极上进。到南京读书是他第一次离开家乡,也是第一次真切感受到“建设祖国”不再是课本上的字,而是要扛在肩上的责任。

南京机要学校的毕业典礼上,学校领导的一句话让他的心瞬间滚烫:“新疆需要建设,吕明强,你带19个同学去报到。”没有丝毫犹豫,他挺直腰杆应下。1956年,中共八大召开,举国上下都在为百废待兴的祖国添砖加瓦,他只觉得浑身是劲:“祖国需要我,我就去!”

那时火车只通到甘肃张掖,剩下的路全靠颠簸的公共汽车。吕明强说:“车开在戈壁上,就像一片叶子飘在海里,远远望去就一个小黑点。”他记得,戈壁的风沙往脖子里灌,到火焰山下时热浪能把鞋底烤软,百里风区的狂风能把人吹得打趔趄,有同学看着荒无人烟的景象直抹眼泪:“这日子怎么熬啊?”可吕明强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党让我来,这就是考验!”1956年春天,19岁半的他在党旗下宣誓,志愿书上“为祖国需要的地方贡献全部力量”的字迹,至今还清晰地印在他脑海里。当吕明强站在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党委的大门前,突然红了眼眶——八千里路的风沙、14天的颠簸,都值了。

在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党委办公厅那座红色小楼的机要处,吕明强没歇过一天,很快熟悉了业务,还当上了团支部书记。他笑着说:“穷孩子能在省委机关上班,我当时自豪得睡不着觉!”那时的吕明强白天忙工作,晚上就趴在灯下写文章,当年就发表了他的第一篇作品《在向科学进军的道路上》,1957年又写出《第一面红旗》,字里行间全是青年党员迎着朝阳往前冲的劲儿,“现在读这些文章,还能想起当时趴在桌子上写稿的自己。”

十七载扎根路,把奉献写在火焰山下的土地上

1959年,吕明强被派往吐鲁番,参加新疆第一个人民公社建社试点工作。试点工作结束后,吐鲁番县委领导拉着他的手说:“吕同志,我们这儿缺‘笔杆子’,你能不能留下?”他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党需要我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吐鲁番地处天山南麓,两万年人类史沉淀其上。这里既是古丝绸之路的核心要地、东西方文化与贸易交融的十字路口,也是《西游记》故事的重要取材处,更因“火洲”之名广为人知,自古以来便是新疆的重要城镇。新中国成立后,它成为自治区直属县。吕明强坦言,这里是他经受锻炼、走向成熟、奉献最多的地方。他曾身兼多项领导职务,在机关里,既要忙着撰写公文,诸如向上级呈报的请示、报告、工作总结,对下级部署的工作安排,还有党代会的长篇工作报告、各类会议的领导讲话稿等,又要处理公务接待与机关日常事务。他至今还记得,下乡调研住在维吾尔族老乡家中,与老乡吃一个坑里的馕,喝一头羊的奶,在一块田里劳动,写出的调研报告供县委决策参考。当然,也有休闲的一刻,春天去小桃河沟踏青,夏天掰开流着蜜汁的哈密瓜,秋天在葡萄沟吃着无核白马奶子葡萄,甘冽的坎儿井水潺潺流过脚边……都是他美好的记忆。

1965年,新疆维吾尔自治区成立十周年,《新疆文学》的编辑专程来约稿,住在招待所等他的作品。“那天晚上,我脑子里全是在吐鲁番看到的画面,博格达雪峰被晨光染红,棉桃长得像孩童拳头,各族群众顶着大风抢种庄稼。1961年那场12级以上罕见的大风后,农民流着泪又把种子撒进地里,最后农业还增产了!”吕明强越想越激动,连夜写了5000多字的《火焰山下的报告》,编辑在一旁同步抄写,这篇文章后来发在杂志正文首篇,也成了他从事报告文学创作的起点。

2000年,他出版30万字的报告文学集时,特意把这篇文章放在第一篇,“我想让更多人知道,吐鲁番的大美,是各族人民用汗水泡出来的。”他告诉记者,文章的最后有这样一句话已经印在他的脑海里:当庆祝自治区成立二十周年、三十周年、四十周年的时候,我希望人们不要忘记前人的奋斗,总结他们的经验和教训,把吐鲁番和新疆建设得更美好。

吕明强还说:“吐鲁番不是故乡,却比故乡还亲,我把青春留在新疆,那儿就是我的第二故乡。”

一辈子笔耕不辍,把援疆情写成永远的牵挂

1973年,在新疆工作了近17年后,吕明强因为工作调动,来到了淄博。到淄博后,先后在市卫生局办公室、市委政策研究室、市史志办工作,由科级走上了正县级领导岗位,可他对新疆的牵挂,从没断过。工作之余,他总爱趴在写字台前,把在新疆的日子写成文字,写沙漠里的胡杨、写坎儿井的水、写老乡家的土坯屋、写和同事们一起救灾的日日夜夜、写维吾尔族妇女的成长。他说:“我怕时间长了,把那些事儿忘了。”

1996年,吕明强迎来了退休时光。退休的第二天,他就钻进了书房,一直笔耕不辍至今。那些年,他的身体并不好,心脏病、颈椎病、腰椎病跟着他几十年,还都被医生下过“病危通知”,可他只要能坐起来,就会拿起笔。吕明强说:“中学时在图书馆,我看着书架上的书,就想‘将来我也要写自己的书’。”这个念头,支撑着他写到了现在。从小学毕业时《我的童年》,到1956年的第一篇文章发表,再到退休后的著作等,他一共发表了250万字的作品,其中就有关于新疆的散文、诗歌、报告文学、序言等多种体裁的文章20多篇;机关文字、日记、信函加起来有200万字;主编、参编的专著有31部。他受奖70项次,还是淄博文化名人、“十佳模范老人”、全国“书香之家”称号的获得者。

2007年,受老朋友们的邀请,吕明强终于又回到了阔别30多年的新疆。站在吐鲁番的土地上,他四处张望:如今高楼林立,当年工作的县委办公楼早已拆了,平房的宿舍区也无迹可寻,唯有坎儿井的水依旧流淌,葡萄沟的果实还是那么甜。华灯初上时,他立于吐鲁番市的街心湖畔,往事涌上心头,吐鲁番的历史性巨变,在眼前清晰铺展。

2020年,吕明强接到一个电话,是南京学友单兆芸打来的。单兆芸的夫人史扬是乌鲁木齐的教育家,要出版《学前教育文集》,想请吕明强写一篇序言。吕明强愉快地答应,写了3000余字的《教育家的情怀》。他也坦言,这可能是他为新疆文化建设作出的最后一次贡献。序言里,他写了自己对新疆教育事业的期盼,“我希望这本书能帮到新疆的孩子,就像当年我们想帮助新疆建设得更好一样。”

八千里路云和月,一生初心未曾改。如今89岁的吕明强,耳不聋、眼不花,提起当年的岁月,依旧热血沸腾,感慨万千。采访结束时,老人走进书房,缓缓拿出一本红色影集,那些关于新疆的黑白照片早已被岁月磨得有些模糊,但当年意气风发的青年依然眼神坚定,那股不服输的劲儿,一点也没被时光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