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湲雯
历史上作为政治家的女性并不罕见,她们都曾因自己在男权历史时代发出的坚定声音,留下了不朽的印记。而在她们书写的个人传记之中,执笔大多聚焦于自己面对困难时的坚毅和果敢,甚至有不少职业女性会在自传的最后一章,坦言作为名女人的局限之一,就是没有足够的时间回馈家庭,或是用诚挚的语言向丈夫致谢。
而在法齐娅·库菲所写的《给女儿的17封告别信》中,全书以一位母亲的视角横贯始终,以信件的方式柔软地向自己的女儿们讲述了自己的经历,用最诚恳的语气向女儿们解释了自己正在创造着怎样的社会价值。
在每一封信件的结尾处,法齐娅·库菲都无比坚定地告诉女儿们,作为女性的活法是自由的,任何人都可以获得他们所期待的生命色彩,无关性别。而根植于阿富汗女性内心的社会意识束缚,需要一个人勇敢地站出来,带领阿富汗社会由内而外地打破,而这个大胆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她们的母亲。
法齐娅·库菲出生在阿富汗巴尔赫省的一个政治家庭,然而让童年的法齐娅·库菲感到不解的是,即便自己出生在一个富足家庭之中,家族中的女性角色却仍旧没有获得男性的尊重。更糟糕的是,自己的母亲总是将这种不尊重归咎于自己。
法齐娅·库菲的母亲是父亲的第二任妻子。作为家族女主人的她每天都会在厨房劳作,唯一的“旅行”就是去家附近山上放牧散步,而这种无比短暂的外出时刻几乎成了母亲唯一远离油烟和家长里短的自由。
法齐娅·库菲在日复一日的观察中,清晰地认识到母亲的劳碌就是当时阿富汗的社会病,而比社会病更加棘手的是根植于阿富汗女性意识中的自我封闭。法齐娅·库菲曾在书中描写过这样一个细节,阿富汗是一夫多妻制国家,男人们将迎娶更多的妻子作为父权力量的象征,而法齐娅·库菲的母亲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自己的丈夫迎娶新的妻子过门。然而,讽刺的是,作为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女性,法齐娅·库菲的母亲却将这种情绪解读为自己没有能力让自己的丈夫不花心。
法齐娅·库菲对阿富汗女性地位的深度思考,仿佛一朵生长在沙漠中的倔强玫瑰。然而,遗憾的是,在沙漠中生存的人都不曾见过甘霖,而从未见过甘霖的人们并不会觉得玫瑰美丽,只会觉得玫瑰刺眼。
因此,为女性政治权和受教育权奔走的法齐娅·库菲惹来了塔利班分子的忌惮,他们会在法齐娅·库菲出行的轿车车底放上一颗炸弹,也会在公开的场合抨击法齐娅·库菲是“阿富汗女性的叛徒”。在这样的攻击之下,多次与死神擦肩的法齐娅·库菲还是无畏地奔走在了阿富汗女权运动的前线,因为她坚信“任何被邪恶阻止的行为,一定代表着某种正确”。
意外的是,面对如此波澜壮阔的人生故事,法齐娅·库菲却写下了一个无比柔软的结尾。这部自传的结尾,没有任何对过往思想的自证、也没有任何对未来社会的畅谈、更没有任何对女性未来的疾呼,而是以极度朴素的语言感谢了自己的女儿,感谢她们给予了自己书写这本书的时间。
看着这样的结尾,我好像懂得了全书用“写给女儿的信”题名的深意。或许,法齐娅·库菲选择去创造阿富汗女性历史的初衷,并不是害怕自己死于一事无成,而是希望自己的女儿和未来无数个“她”的人生不再单一地、潦草地、麻木地终止于某种无力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