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坤红
周末,去淄河岸边走走。经过一片桃园,忽然看见老桃树下面,嫩绿的藤蔓间点缀着一片淡粉色,星星点点。紧走几步看看,原来是打碗花开了。
打碗花,俗称“小福苗”,是旋花科打碗花属一年生草本植物,一般成片生长,多见于路旁、河边阳光充足温暖的地方。
打碗花的花朵在藤蔓上安安静静地张开笑脸,像一个个小巧玲珑的喇叭。凑近花儿,仔细看看,只见花心是淡淡的粉色,花瓣边缘是白色,颜色粉白相间,深浅适宜,素净雅致。花瓣边缘略微向外卷起,柔软却又极富质感,像巧手精心裁剪过的绸缎。小小的花儿一朵挨着一朵,攒在一起开成一片,在微风中轻轻摇曳,跳起欢快的舞蹈,淡雅的花朵更增添了几分灵动的气息。在明媚的光阴里,打碗花以它独有的一抹素雅,尽情地绽放自己的光彩。
打碗花的藤蔓在桃园内外肆意生长,缠绕在周围的篱笆和杂草上。在勤劳的桃园主人眼里,生长在园子里的打碗花当然是地地道道的杂草,断然不可容忍,必须把它清除干净。可是需要做的活太多,实在忙不过来。暂时顾不上,也就只能任其逍遥几天。三五天时间,鲜嫩的藤蔓肆意攀爬,到处都是。打碗花的藤蔓虽然纤细,却坚韧得很。它们顺着石头土块的缝隙用力向前攀爬,爬着爬着,就攀附到了桃园篱笆上,有了支撑,竟然借力朝着阳光迅速向上生长。像其他杂草一样,立身之处无论贫瘠还是肥沃,只要一点泥土、几滴雨水,打碗花就能扎根、生长、开花。
小时候,村里的场院边上有小片荒草地,年年夏末秋初开一片打碗花。午后,妈妈和婶子们在场院里忙活,我们一帮女孩子在一边疯跑,捉蜻蜓、扑蝴蝶,跑得大汗淋漓,汗珠子顺着发梢滚下来。跑累了,就到那片荒草地上坐着、躺着,常常顺手揪下一朵粉粉的小花,别到麻花辫里或是插在衣襟上,心里美得很,“咯咯”地笑个不停。清脆的笑声带着欢快的气息,银铃一样四散开去。那些坐在场院边上低头纳鞋底的老奶奶经常吆喝一声:“不要揪打碗花啊,小心回家打碎碗。”那时候,打了碗可不是小事,会挨父母巴掌的。小小的心里,立时生出一些害怕的感觉,回家后一举一动都变得小心翼翼,唯恐自己一不小心就应了老奶奶的话,真的打碎了碗。揪了好几次花也没有打碎过碗,心里还暗自高兴。直到长大后才明白,野地里的打碗花和家里吃饭的碗没有任何关系,老奶奶的话其实是一个善意的谎言。不过,因为那个揪花会打碎碗的说法,在我童年的认知里,打碗花和那些苦菜、婆婆丁的花好像真的不一样,显得格外神秘。
如今,老家村庄东山西峪的地里基本上都是经济树木,桃树、杏树、猕猴桃,园子一片连着一片。山村里已没有人种粮食。不种粮食,没有人晒场,还留着宽敞的场院干啥呢?村里的场院早已不复存在,原址上建起了一排排崭新的房子。当年,那几位坐在场院边上,埋着头做针线活的老奶奶多年前就已作古。曾经年年开满打碗花的那片荒草地上建了一间车库,门前的空地上铺了厚厚的水泥,小货车一早一晚来回跑,哪里还有打碗花扎根的地方呢?
河边盛开的打碗花,让我又一次想起了村里的场院,场院边上的那片荒草地,草地上开满了打碗花,密密匝匝,一片粉白。那是我们童年的乐园啊!还有天天坐在场院边上的那些老奶奶,她们的手上总有做不完的针线活,一刻也不得闲。我们跑过她们身边的时候,她们忙着穿针引线,连头也不抬,却能够及时提醒我们:“小心些,不要摔了。”那些温暖了我们童年时光的人啊,他们在小小的山村里日日劳作,寻常的日子里也都活出了自己的精彩。
在我的记忆里,那片美丽的打碗花一直盛开着,淡雅、清香。那是我美好童年的印记,是我心底里永远的眷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