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玉红
在记忆的长河里,总有一些味道,无论岁月如何流转,都始终萦绕心头,挥之不去。于我而言,那一碗带着家乡气息的凉面,便是这样独特的存在。
在临淄老家,夏天炎热时,全家都不想吃饭。这时,母亲就会说:“我们做凉面吃吧。”全家人顿时来了精神,都忙活起来。母亲和面,我负责烧水,二姐洗菜,就连平时不做饭的父亲也帮着剥蒜、捣蒜泥。
和面是做面食的基础,也是一项技术活。面和得太软,面条难以擀薄切细;面和得太硬,又不好操作。母亲总说我和面没数,很少让我动手。偶尔二姐和一次面,面和得太软,母亲就让她往盆里加干面,用力揉,直到刚刚好为止。母亲和面时,会将白面倒入盆中,打入一个鸡蛋,撒入少许食盐,再放上一把豆面,然后慢慢往面盆里加水,不一会儿便娴熟地将面和成一个软硬适中的面团,静置一旁,说是醒面。
十几分钟后,面团仿佛被赋予了新的生命,母亲将它拿到面板上,用擀面杖用力擀制。看着面团在母亲手中,如同变魔术一般,由小变大,由厚变薄,最终变成一张大大的、圆圆的薄得几乎透明的饼,我总是惊叹不已。接着,母亲将薄饼叠起来,用刀切成细细的面条。那面条像一条条白色的丝带,又似长长的波纹,漂亮极了。
擀面条需要十足的耐心,要用擀面杖卷着面片,两手用力要均匀,反复操作,直到把面片擀得薄如蝉翼。有时我放学回家,正碰上母亲或姐姐在擀面条,她们便会让我学着擀。母亲还在一旁叮嘱:“要转着擀,不要只擀一边。多放点干面,不要粘了,不要擀破了。”
切面条更是考验刀工,母亲手艺精湛,切得又快又细。在村里,谁家闺女媳妇切得面条细,就会被夸赞手巧。面条切好晾着,水开了便可下锅。我早已烧好一大锅开水,待母亲把面条煮好后,捞入事先备好的冷水中,面条瞬间褪去燥热,变得清爽起来。
吃凉面可不能少了配菜,鸡蛋炒黄瓜、鸡蛋炒西红柿、鸡蛋炒豆角,都是家人喜欢的搭配。吃凉面小咸菜也必不可少。从咸菜缸里捞出香椿咸菜切碎,淋上几滴芝麻香油,香味便扑鼻而来。胡萝卜咸菜和青萝卜咸菜则要切成丁。最后,从菜园里摘一把新鲜的、翠绿欲滴的香菜,切碎后,再加上醋,偶尔还会点缀些黄瓜丝。吃的时候,盛上一碗面,再夹上菜和用芝麻酱拌好的蒜泥,以及各种小咸菜,一顿美味的凉面盛宴便开始了。
如今,爱人和孩子也喜欢吃凉面。每年入伏,我也会下凉面给他们吃。可生活节奏加快,我们很少自己擀面条,大多是买现成的面条下锅。偶尔,我也会尝试擀一次面条,重复着母亲做凉面的工序,试图重温儿时的夏日时光,回味母亲手擀面的味道。然而,我做出来的面条总是容易断成一小段一小段,也远不及母亲做的劲道爽滑好吃。
岁月悠悠,时光匆匆,母亲做的凉面的味道早已融入我的生命。那一碗凉面,不仅仅是一道美食,更是连接着过去与现在、家乡与游子的情感纽带。它承载着太多的满足与快乐,成为我童年夏日里最美好的期盼,陪伴我度过一个又一个夏天,从懵懂孩童直至成年。每一次吃凉面,都是一次对过往的怀念,对母亲的思念,对家乡的眷恋。那味道,让我久久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