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华
寒假,空旷的校园,荒芜的草地,几只黑白相间的喜鹊在蹦蹦跳跳觅食,它们的胸腹圆润饱满,仿佛能挤出油脂。没有孩子们穿梭的身影和笑闹声打扰,喜鹊也大胆地在草地上跃动,且多只相伴,即使见人也不惊飞。及到很近时,才展翅飞离,到远的地方继续自顾觅食,或飞身蹬上高枝喳喳叫着。我时常立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它们圆润灵动的样子,心也饱满喜悦起来。
近年,觉得喜鹊格外多,触目皆是。我居住的小区里,天天可见灰喜鹊,它们喳喳叫个不停,成群结队来去,有时一群占据一棵大树,落在枝丫间,点缀如音符。安静时又让人想起林风眠画的树鸟,黄昏鸟儿归树,随手点染一下,画境就出来了,裹着静寂和孤意,天地在日落中静止了,与白日的欢叫飞动形成鲜明的对比。
春节时,最大的惊喜居然是喜鹊。初一清晨,我推开楼门,一大群喜鹊呼啦一下子从门前的树上飞到楼西头的树上;走到楼头时,又呼啦齐飞到楼南的树上。近百只喜鹊群飞,很有份量和声势,也很是惊心。一年初始,见到这群喜鹊,有种撞喜的感觉,它们一下子就落在了我心间,开启新春的喜庆与福愿。
喜鹊,是吉祥鸟、报喜鸟,自带喜庆,寓意幸福、吉祥与和谐。其声喳喳,欢快热闹,喜事多多。中国传统文化里,人们自古便钟爱喜鹊,其身姿好看,长尾、白腹,黑或灰头,色调鲜明。有民谚:“一见喜鹊,福星照眉;二见喜鹊,百事大吉;三见喜鹊,钱袋满满。”可见人们对喜鹊的喜爱之情。
喜鹊登枝是历来常见的绘画和工艺题材,尤其是喜鹊登梅,高洁的梅和喜鹊组合成花鸟经典之作,也是迎春之喜。母亲年轻时喜欢刺绣,各类花鸟在枕套、门帘和衣帘上飞动。喜鹊报春图案用得最多,梅枝遒劲,红花艳丽,喜鹊上下两只凝望呼应,满布生动,似乎能散发花香与鸟语。每想起这些绣品,都感恩母亲用双手为我们开辟最初的审美,耳濡目染的美好印刻在骨子里,是伴随一生的热爱,是对鹊与花的钟情。
少时,初闻“鹊华”二字,便有一词入骨之感。二字正是花鸟两相合之意,鸟语花香,从字间扑面而来,是自然声色之美的最佳组合。后来才知此词非为此意,而有多种意解,最为广知的是元代书画家赵孟頫的山水画《鹊华秋色》,画如名,美意自生。鹊华为济南的两座山名,鹊山与华山,二山相望,期间隔着黄河,合画一图为鹊华。华山高耸插云,鹊山低矮如花苞圆满宽厚,两山对比鲜明,山下林木茂郁,点缀几间屋宇,有人耕种,有人渔樵,有羊群啃草,一派闲适恬静。因喜鹊华二字,认真读取此画,体会一种与古人与时光喜见之感。济南八景之“鹊华烟雨”也是这两山在烟雨中的美景,更是迷离人的心魄。
游济南大明湖,有鹊华桥。立于桥上,遥想可见鹊华烟雨景色。后见清代阮元《小沧浪笔谈》云:“鹊华在北,惜为城堞所掩,历山在南,苍翠万状。”才知掩于城,难识见,鹊华只在桥。
“鹊华”也指月光,来自七夕,牛郎织女鹊桥相会,是喜鹊们感念有情人离别苦,搭起了鹊桥,让有情人天地相见,于月色中喜相逢,喜鹊也是爱的使者。
家中进门厅,有幅小字框,橙色宣纸上写着“喜见”二字,每次进门都有一种喜悦从暖橙色和字里升起,便生欢喜,一如那些喜鹊、那些刺绣、那些古画、那些桥边的湖光山色和那些如水的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