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林
我对花花草草不怎么感兴趣,唯独对向日葵有偏爱。从小到大,向日葵是让我觉得最美、最有心气的植物。
六岁的时候,四合院里只栽有三棵槐树,偌大个庭院显得空荡荡的。那年春天,爷爷送给我一把向日葵种子,让我在院子里种着玩。每天给种子浇水,期盼它发芽就成了我的心事。向日葵不娇气,种在哪里都可以存活。时间不长,向日葵种子发芽了,从破土而出到茁壮成长,仅仅两个月就比当时的我高出了一头。数十棵向日葵开花了,花盘内密密麻麻排列着未成熟的瓜子,外面是一层层黄色花瓣,在绿叶的陪衬下尤为艳丽。最神奇的是,向日葵笨拙的“大脑袋”竟然可以整齐地跟着太阳的东升西落而转动。早上上学的时候,向日葵花盘朝东,微笑着跟我说再见;放学回家后,向日葵又点头哈腰地迎接我的到来,如家中那只忠犬阿黄一般。
向日葵一天天拔高,茎秆逐渐粗壮,宽大的叶片如同张开的翅膀,伸向四面八方,仿佛要拥抱整片天空。当花盘尽绽,满眼全是灿烂的金黄,我便常常跑过去,踮起脚尖,仰头看上面的蜜蜂;向日葵则低头跟我耳语,我们之间的默契“对话”可以打发一整个无聊的下午。
我问爷爷:“为什么向日葵这么好看?”
爷爷说:“因为向日葵很阳光啊,希望你也能像它一样阳光。”
“为什么我也要阳光啊?”我反问道。
“因为每粒种子都藏着一个太阳,内心阳光的人才会变得快乐。”爷爷回答说。
“为什么要快乐啊?”我托着腮继续问道。
爷爷说:“因为快乐才是人生的活法啊!”说完,爷爷靠近向日葵花盘,深深吸了一口气。
小小的我,哪里懂什么人生的意义,但向日葵那一生向阳的朝气和精神,却伴随着它饱满的果实被我一粒粒吃进了肚子,在我的脑海中生根发芽了。
一晃四十年过去了,儿时的四合院早已拆迁变成楼房。今年,我新买了房,房前有个小院,或许是怀念儿时的那片灿烂,或许是想重温爷爷的叮嘱,我想在这里种一棵向日葵。
说干就干,我从网上买来向日葵种子、肥料,像小时候那样,怀揣希望小心翼翼地将种子埋进泥土里,天天浇水。没过几天,它就破土而出,两个月不到,已经长到1米多高了,绿色的向日葵花蕾含苞待放,这几天我特别高兴,期盼它开花的样子。
芒种后的第二天早上,我像往常一样拿着喷壶去给它浇水,发现昨天还包得严严实实的向日葵,一夜之间竟然绽放了。黄色花瓣装点着黄色的花盘,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如此鲜亮,一如我小时候初见时的心境。这是时隔四十年后的重逢,我已经不用昂头看它了,它的光芒与我的目光平等映射。
小区里的一群学生从我院门前走过,也看到向日葵开花了,问我可否摸一下。他们说,今天是高考的第一天,摸一下葵花,期望一举夺魁(葵)。
“好花知时节”,葵花赶在这一时刻在世间绽放,莫非也是上天的旨意。这群孩子高兴地抚摸着向日葵粗大的枝干,嬉笑着奔赴考场。
我不由得重新打量起这棵向日葵,它新鲜活泼的花瓣一片片地舒展着,一副快快乐乐的模样,像极了刚才那些朝气蓬勃的孩子。
目送学生们远去,我独自站在向日葵前陷入了沉思。恍惚间,我似乎又听见爷爷的叮咛在耳畔响起:“要做一个快乐的人。”我做到了吗?我也学着爷爷的样子,用鼻子靠近向日葵花盘深吸一口气,一股清香自鼻尖直抵心田。刹那间,我觉得有一份赠与的快乐被自己开启了。
追逐梦想的我们,何尝不是那一棵执着的向日葵?只是风雨袭来时,有的人低头沉入泥泞,有的人却如葵花般在伤痕里转动脸庞,重新将灵魂的罗盘校准太阳。学做一棵向日葵吧,向阳而生,让快乐也围绕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