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彩芸
扶摇是个指挥家，指挥着一切能舞动的东西。那场景昏天黑地，裹挟着枯枝败叶和沙土，横冲直撞，卷起来在天地间飞旋，遇到大门、院墙、房屋等阻挡，发出震耳的吼声，歇斯底里地发泄不满。
夜里的院子到处“哐啷哐啷”乱响。我问爱人:“要不要起床检查一下？”爱人说:“预报是五级大风，该收拾的已经收拾干净，放心睡觉吧！大门插着门闩，还固定一条铁链，门鼻子上挂着一把锁。任凭风怎么摇，门也开不了。”
也许白天在班上站了一天的原因，我的两条腿像灌了铅，脚心呼呼发热，两只胳膊抬不起来，浑身散架了一样，钻进被窝没一会儿，便沉沉睡去。恍惚间，感觉婆婆穿着一身保暖衣，从西院里走到我们的院子里来，径直走向门楼。她不放心，起风的日子总要起床检查一番。
听到开大门的声音，门板随风摇晃起来，声音很大。这么冷的天，穿这么少，非感冒不可。没等喊出声，又听到关门声、插栓声、拉链声。又感觉婆婆一声不吭，回到自己的院子里……风停了，接着“噼里啪啦”，雨点与地面碰撞的声音渐渐响成一片。风是雨头，我也在这春天的交响乐中睡熟了。
婆婆已经去世整十年，她从来不入我的梦。这些年，从未感觉婆婆离开过，每年三月，从城里回到老屋居住，这种感觉更加真切。婆婆性格要强，说一不二。家里人都顺着她的心意，哄她开心。
二十年前，有一件事我和爱人瞒着她。那时候实行计划生育，头胎是女孩的，要等到三十岁才批准生证。村里妇女主任连续两年送来娃娃证，我俩都没有签字。第三年春天，一个春风呼啸的日子，中午下班回家吃饭，只见婆婆坐在大门口抹眼泪。我心里纳闷，忙问：“娘，谁惹你生气了？”
当我看到婆婆手里拿着的娃娃证，心里明白怎么回事。“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忙安慰道:“娘，别哭了，要个二胎还用这么哭天抹泪的，只要你不怕麻烦，愿意看孩子，咱签字。”
第二年夏天，婆婆如愿以偿抱上大孙子。三十多岁的我却得了一种怪病，夜晚窗外的风雨声再大也听不见，只要儿子一有动静，必然会醒来。
如今儿子已上大学，自己也年过半百。很多人抱怨找不到我，拿个手机就是摆设。但是，儿子的电话总能接到。听着儿子和我拉着呱，关心着家里人，心里暖暖的。
夜里又起大风，响了一宿，我也做了一整夜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