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学伟
自幼与槐花结下不解之缘。小时候常常大把大把地生吃槐穗,喜欢喝翻滚着粒粒槐骨的槐花粥,更喜欢吃在温热的灶板上的槐花饼子。它生着吃则甜,煮着吃则温,烙着吃则醇。总而言之,它已成为我们饭桌上不可缺少的一道美味佳肴。
粒粒槐花,到了母亲手上就变成让我们垂涎欲滴的美食,而母亲习惯于将捋好的槐花洗净,和上白白的面粉和鸡蛋搅成糊状,然后将它慢慢地沿着锅壁溜进冒着油香的铁锅里,一张白生生的薄面饼儿在油锅里漂浮着。母亲用筷子轻轻地拨动着圆圆的饼儿,等到够了火候后,将饼翻一个身儿,那面皮儿泛起一层油亮亮的黄,周边翘起薄薄的面翅儿,我便垂涎三尺了。
母亲的美食加大了我的食欲,那种油酥酥、甜津津、黏糯糯的味道会将你的胃吊在一个丰盛的美食坊里,让人忽然之间生出一份对槐花的亲热和五月的钟爱。当你的嘴唇贴近周边翘起的油亮面翅时,一种酥酥甜甜的感觉在舌尖上打转,欲罢不能的食欲让我对夏天的抵触和反感消失得一干二净。就是在冬天,也不免对槐花生出几分缅怀。
现在又要迎来一个槐香季节,想起童年的老槐林里,簇簇槐花飘满枝头,远远望去像一片白云在游弋,微风吹来,飘飘洒洒,一阵清凉酥爽、甜甜涩涩的味道直送你的鼻孔,常常让我对倚在高高树杈上大把大把生吃槐花的邻家小妹产生一丝嫉妒。见我发呆,她便冲我吆喝一声:“馋鬼,饿死了吧!”说着,随即在高高的树杈上摇晃起来,簇簇槐花如天女散花般纷纷扬扬飘落下来,如同下了一场五月雪,伴之而来的是她那甜甜脆脆的笑声,让整个老槐林多了一丝快活的生机。
在儿时的童话里,七仙女飘临人间,圣洁美丽,端庄自然,有一份亲近人间的俗和端庄纯洁的雅,就像这邻家的小妹。她从不争春,只是在夏天微微一露脸儿,便满足地隐去自己纯洁的容颜,但却慷慨地将浅浅的甜香、润润的凉意、碎碎的花影留在了人间五月,就像一位缅怀旧事的天使,匆匆地来,匆匆地去,晶莹一笑,闪亮一瞥,甜甜一吻,便隐去芳踪。很少有人为它吟诗作赋,似乎槐花倔强的俗气,以及那俗到可爱的形象,很难让自己登上大雅之堂,只在属于自己的花季微笑一次足矣。
许多年过去,烙槐花饼的母亲因病离开了我们,邻家生吃槐花的泼辣妹子几年前在一个夏日香消玉殒,我对槐花的眷恋变成了对亲人无尽的追忆。当簇簇槐花让风摇碎从空中落下,绵绵的思念化为一场凉凉的雨,无休止地下着,伴着清清的槐香,还有邻家小妹爽朗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