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峰
春天悄无声息地来到了田野上。冒着乍暖还寒的风儿，我回到阔别多年的故乡。
随着城市化的进程，这里已经发生了巨大变化，年轻人几乎都到城市去求学、打工了，剩下零零散散的一些老年人，还在上演着古老的农耕故事。走在村外的田野里，鞋底踩着碎冰，发出脆响，残雪在垄沟里蜷成灰白的茧，大地已显示出毛茸茸的绿意——是荠菜、蒲公英等野菜和一望无际的麦田。
村民们开始忙碌起来了，农具房的木门在风里一开一合，像本被春阳晒暖的旧书。铁犁铧碰撞出清越的叮当声，锈色簌簌震落。隔壁拴马桩前，老黄牛正低头嗅着解冻的泥浆，忽然昂首甩动铜铃。叮铃铃，惊飞了柳枝上试嗓的雀儿，抖落满天嫩青的雨滴。正如宋代徐玑在《新春喜雨》中的咏唱：“农家不厌一冬晴，岁事春来渐有形。昨夜新雷催好雨，蔬畦麦垅最先青。”
地气在脚下蒸腾。蹲下来看，褐色冻土裂出细密的纹路，蚂蚁驮着草籽匆匆赶路。忽见裂缝深处探出针尖似的绿芽，颤巍巍地，像婴儿攥紧又松开的小拳头。远处拖拉机突突地喷出白烟，这是新组建的农业合作社的机耕队开始作业了，惊起田埂边蜷缩的枯草，原来草根早已泛起湿润的鹅黄。
张大叔往犁铧上抹油，那些山岭梯田，用不上机械，还得靠这老宝贝。他粗糙的手掌裹着层薄茧，动作却轻得像抚弄琴弦。“这地啊，比闹钟还准。”他直起腰，望着天边游弋的云絮。风掠过田地，新翻的泥土气息混着草汁的清苦，丝丝缕缕钻进鼻腔，恰似酿成了一坛令人微醺的酒。
我忽然觉得整片田野都是摊开的稿纸，农人们正扶着犁杖写下春天的第一行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