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睿
我四五岁的时候,常常站在商店外面欣赏那些美丽的布娃娃。它们紧靠橱窗,向行人露出甜甜的微笑。我好希望能够拥有一个,可是父亲却认为那样的购买毫无意义,他宁愿给我买几本书让我增长见识。对此,我耿耿于怀。
一天,一位叔叔来家里找父亲,我自告奋勇要带他去父亲的办公室。在这段必经之路上,我的目光又一次被布娃娃吸引。“喜欢?喜欢我就买给你。”我纠结了好久,因为家人一再告诫我“不能接受陌生人的东西”。可是我望着触手可及的布娃娃,还是动摇了,并且特地挑了一个最便宜的。当我真正抱着布娃娃的时候,真是开心极了。
到了晚上吃饭时,父亲却让我尝到了“乐极生悲”的滋味。他凶神恶煞般拿起筷子,照着我的手心就来了几下,那股钻心的疼让我放声大哭,“你居然敢要别人的礼物,在原则性问题上犯错,小时贪针,大时贪金,你懂不懂?”我当然不懂,感到既委屈又愤怒,冲他大喊:“小气鬼!我不要你这个爸爸了!”说完,我索性也不吃饭,上了床,面对墙壁,任眼泪肆意流淌。
家人都在劝父亲:“孩子那么小,你下手也太狠了,平时就数你最惯她,这次可伤了孩子心了。”“这件事上没商量的余地。”原来,那人是工作上有求于父亲,上家里来,也是故意为之。
就在我迷迷糊糊快睡着的时候,父亲悄悄拿起我那只被打的手,仔细端详了会儿,然后将手贴在他脸上。我急忙想要抽回,却听父亲说:“哈哈,都哭成大花脸了,丑不丑?丢人不?我已经想好了,我把布娃娃的钱寄给人家,咱也就可以安心了。”
那个布娃娃陪伴了我整整十年,那次“布娃娃事件”,也是我仅有的一次被父亲打。其间,父亲被评为了“全国廉政干部”,母亲说:“人家有的干部忙着往自己家里划拉钱,你倒反其道而行之。”父亲说:“这就是我的追求,什么时间都能安心吃饭、睡觉,半夜不怕鬼叫门。”
长大后,我学的会计专业。记得我第一次找工作的时候,女老板在桌子上放了五十元钱,然后借故出去,回来后决定录用的我。我上班第一天,她又好像很无意地放在我办公桌上四百元钱,我都收拾好上交。后来她对我说:“我对你很放心,因为我知道,你肯定一分钱也不会给我掉到地上。”
这时,我看到那个布娃娃又在冲我甜甜地笑,那是父亲给我上的难忘的人生第一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