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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12-13
星期六
当前报纸名称:济南日报

剪窗花

日期:01-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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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面:第A07版:趵突       上一篇    下一篇

  □吴 昆

  过年了,就连空气中都是喜庆的味道,而我的记忆,此刻却穿过岁月的雾霭,定格在母亲裁剪春节窗花的画面上。

  小时候每逢年关,家中那张掉了漆的八仙桌就会被搬到朝南的窗台边,那儿光线最好。母亲早早地就把平日攒下的彩色纸张拿出来,红红绿绿地摊了一桌,像是铺开了一整个斑斓的新春。剪刀在母亲手中,宛如灵动的雀儿,轻盈又笃定。她微微眯着眼,打量着手中的纸,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我趴在桌沿,目不转睛地盯着母亲的一举一动。只见她先是把纸对折,再对折,小小的一方纸,在她指尖辗转几下,就被驯服得乖巧无比。接着,剪刀尖儿小心翼翼地探入纸缝,“咔嚓、咔嚓”,声音清脆利落。碎纸屑簌簌落下,宛如冬日初雪,给地面铺上薄薄一层梦幻。我忍不住伸手去接,那纸屑轻触掌心,痒痒的,带着微微的静电,也带着年的神秘气息。

  不多时,母亲轻轻展开手中的纸,一幅精巧绝伦的窗花便诞生了。有寓意吉祥的双鱼戏珠,两条鱼儿线条流畅、鳞片细密,仿若下一秒就要甩尾游出纸面,去拥抱新春的福泽;还有雍容华贵的牡丹绽放,层层叠叠的花瓣簇拥着嫩黄的花蕊,馥郁芬芳似能从纸间满溢而出,把整个屋子熏染得喜气洋洋。我看得痴了,不住拍手叫好,嚷着要母亲教我。母亲便把剪刀递到我手中,温热的触感还残留着她的温度,她的手覆上我的小手,带着我慢慢下剪,可我剪出的,却总是歪歪扭扭、不成样子的图形,母亲却从不笑话,只耐心地一次次纠正我的手势。

  除夕那天,家里的窗玻璃被擦拭得纤尘不染,就等着贴上母亲剪的窗花。母亲用自制的糨糊,拿小刷子蘸了,均匀地涂抹在窗花背面,再稳稳地贴上窗。一方方窗花,在阳光的穿透下,像是被赋予了生命,把原本清冷的窗户装点成了童话里的梦幻之境。光影交错间,屋子里也满是斑斓的色彩,年,就这样热热闹闹地住进了家里。

  后来,我离乡求学、工作,有时候过年都回不了家。城市的霓虹闪烁,玻璃窗上是机器印刷的千篇一律的装饰,再没了母亲亲手剪出的那份灵动与温情。如今,岁月染白了母亲的头发,她的手也不再如往昔那般灵活稳健,可每到年关,她依旧会颤巍巍地拿起剪刀,为我剪出几幅简单的窗花。

  我把它们贴在城市出租屋的窗户上,望着那熟悉的图案,仿若能看见故乡的炊烟、听见旧年的爆竹,母亲深沉又细腻的爱,透过这小小的窗花,跨越山水,将我紧紧包裹,让我在这纷繁世间,永远怀揣着一份温暖的归巢眷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