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书中
东八路北延连接228省道,穿越黄河口湿地保护区,是一条近距离观鸟、拍鸟的景观大道。
黄河入海口的鸟浪奇观被央视及其他媒体报道后,全国各地的摄影大咖、观鸟的游客,纷纷赶到东八路。一时间,东八路车流如潮、游客如织。有性急的游客到了东八路后,见人就问,鸟浪在哪里?听到这样的问话,有人风趣地回答道,鸟在天上,浪在河里。于是,那好奇的游客便不由自主地抬头望天。天空中,虽然没有电视、网络平台上播放的那阵势浩大的鸟浪奇观,但见一队队人字形、之字形、一字形的大雁,就如接到请柬的嘉宾如约赶赴一场隆重的婚礼、盛会,或者参加鸟类王国的高级论坛,匆匆忙忙穿行于湛蓝的天空中……
看鸟浪是一件可遇不可求的事情。为能拍到那震撼人心的鸟浪,敬业的摄影师将套着迷彩外衣的长镜头相机支在三脚架上,风餐露宿地等待着鸟群的到来。东八路两边的拍鸟机群,如同摆好架势的火炮阵地,敞开镜头的相机馋涎欲滴地扫描着天空,一旦鸟群前来争抢镜头,他们不管镜头是否装得下万鸟集翔的强大阵容,统统将群鸟的靓影、变幻莫测的鸟浪,收录到镜头中去。
黄河口湿地水分饱和,芦苇、柽柳、翅碱蓬根系盘根错节,如地龙在半沙化的土壤中蠕动蔓延,增大了地表的粗糙性。植物的生长与枯落物的分解,促进了湿地土壤的改良和发育。水中的物质,经过复杂的理化过程和生物分解,有些残物被去除,有些被转化,减缓了湿地的富营养化进程,净化了湿地河塘的水质。各种植物的根、茎、叶、果实,为鱼、虾、蟹提供了丰富的食物。茂密的芦苇、柽柳林、香蒲丛,则成为鸟类栖息隐蔽的天然屏障。海鱼、淡水鱼浮游上溯到浅湾湖泊中,产卵、孵化、发育成长。因此,黄河入海口丰富的食物,不仅吸引了东北亚内陆的鸟群来此栖息繁殖,环西太平洋的鸟群也闻香而来,争占一席之地。远道而来的鸟群汇聚于此越冬栖息和繁殖,黄河入海口这块年轻的湿地,名副其实地成了“珍禽的乐园”“鸟类的国际机场”。
东八路灰白的路面就如一条留白的长幅画卷,公路两边茂密的芦苇荡、冰封的河面上,嘴尖而长、红如辣椒的白鹳,翅沿镶着黑色的花边,一对细长坚挺的红腿,如用钢筋焊接的彩色支架,托举着一团黑白相间的躯体,不紧不慢地迈着“猫步”,在闪着亮光的冰面上走动着。黑腿黑嘴尖、体白如雪的大天鹅,有的单脚独立、若有所思地目视着前方,如思考中的哲学家;有的且将脑袋插在暖烘烘的翅膀里面,美美地睡个回笼觉;有的用它那黑色的尖喙,对着自己的影子,轻轻地梳理着身上的羽毛;还有的伸着长长的脖颈,绅士般逡视着不远处成群的异族伙伴。
白鹳、丹顶鹤、天鹅,这些以谷物、嫩芽、草籽为主食的水禽鸟类,三五成群,在滩涂、浅水湾处游弋。而以鱼类、昆虫、软体动物、甲壳类、寡毛类为主食的花脸鸭、绿头鸭、斑嘴鸭、螺纹鸭、秋沙鸭、针尾鸭、赤麻鸭、翘鼻麻鸭,专喜在深水区追逐嬉戏。它们无水不欢,即使在这滴水成冰的严冬,也阻止不了它们玩水的天性。当面积比较小的沟湾河汊被坚冰覆盖后,上帝却在面积比较大的湖心冰盖上给这些野鸭们开了“天窗”。成百上千只不同类别的野鸭,张合着金黄色的唇板,呱呱呱……半曲着脖颈对着阳光唱赞歌。更多的则是半截身子插在墨绿色的湖水里,屁股朝天就像陀螺一样不停地旋转。有的一个猛子扎在水底,半天不见其踪,有人怀疑它是否已葬身于湖底时,只听啵呲一下,野鸭的脑袋如同水蛇般跃出水面,口中钳夹着一尾拃巴长、闪着银光的白鳞鱼,绕着鸭群转圈圈,显摆自己捕鱼的本事。
这些灵动的水禽,将美丽的倩影印在了留白的长卷上,公路两边手持长焦距镜头的摄影师们,便是绘就画卷的丹青妙手,随着相机快门的咔嚓声,一幅幅美丽的湿地风光图就从镜头中源源不断地“流”出。黄河口湿地这么多的水禽野鸟,能够与人近距离地相视相望,也让那些为看鸟浪而来的散客大饱眼福,心满意足地踏上了归途。
有人说,人有人道、鸟有鸟道。这说法,毋庸置疑。夕阳西下,归宿的水禽野鸟踏上了回巢的征程,紫色的光晕染红了半壁天空。穿梭于彩霞中的水禽野鸟,如同披上了一袭红衣,上下扇动的翅膀反射着斑斑的羽光。鸟浪!人群中,不知谁率先发现了这一奇观,那等待多日未遇到鸟浪的摄影师,以及众多的游客听到喊声后,激动地将镜头瞄向天空,无数双眼睛立马朝着天空逡巡起来……远看鸟浪就像一团蠕动的太岁,边缘急剧地扩张、眨眼间又快速地收缩,迅疾又变成一个硕大的黑色铁球,在半空中飞速地滚动。当人们沉浸在变幻无穷的幻象中,还未回过神来时,那滚动的铁球又变成了一条洄游的鲸鱼、一块闪着羽光的黑色幕布、一座飘移在空中的皇宫大殿,像云像雾又像风。鸟浪的形状不断地扩充、收缩、变形,有时像一只出头的蜗牛、有时像转动的空桶、有时摊薄成一张蛛网。
让人惊叹不已的是,似乎有一只无形的手臂,指挥着这一庞大的鸟群,演绎变换不同的图案。无论是上下翻飞,还是左右旋转,都是有规律地顺着轨道飞行,从未发现中间变道或者调头逆行,造成碰撞乱成一团麻的现象。最令人费解的是,经过反复地叠联、折角、翻卷,竟能变换成一朵黑色的牡丹花,盛开在夕阳的余晖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