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 莉
数九寒天,漫天飞雪,新年将至。我也开始张罗着给孩子置办新年的衣服,每每此时,我的内心总会涌动起一股温柔的涟漪,让我忍不住忆起那经年、那故事。
儿时,家境贫寒,家里时常捉襟见肘,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平日里,我和弟弟穿的大多是亲朋邻里淘汰下来的旧衣服。唯有过年,我们才能拥有一件真正属于自己的新衣。这也成了那时我和弟弟过年时最期待的事。
可对于母亲来讲,为我们置备过年的新衣,可是个耗时近一年的“精细活”,需要漫长的准备过程。
每年春末夏初,母亲都会在我们家后院的自留地里栽种1亩地左右的棉花,为的就是给我们一家套冬天的棉被用,还有一部分上好的留下来,为我和弟弟缝制过年的棉衣。
平日里母亲小心翼翼地呵护打理着这片土地,好像在土地上绣花一般,一针下去,绿的是叶,再一针下去,白的是花。
棉花成熟时,母亲就更忙了。摘棉花、晒棉花,然后带着我们姐弟俩去集市上弹棉花,将原本一团团一簇簇的棉花弹成整片质地轻盈、松软匀称的棉花片。在返程回家的路上顺道从集市上挑选几尺纯棉布料,为做衣织被准备好充足的物料。
万物萧瑟的冬季,天地静谧,农活也渐少。此时的母亲,时常会端详着墙上的挂历,默默数算着日子。快过年的两三周,母亲就开始了她的行动——为我和弟弟裁剪缝制过年的新衣。
记忆中数不清的夜晚,窗外风雪呼啸,屋内暖意融融,伴着一豆昏黄的煤油灯,母亲双腿盘坐在炕沿边,她微弓着身子,眼神专注温柔,将柔软的棉布摊放在双腿上,不错眼地打量着,不久后便会传出“咔咔”的剪布声,那声音清脆动听,宛如清贫岁月里一首动人心魄的乐曲,又好像母亲指尖弹奏出的爱的音符。
夜色渐浓,母亲依然忙碌着,一双巧手将针线一针针细密地缝入棉衣里,也缝入夜半的钟声里。
缩在被窝里的我们总会探出两颗小脑袋,仔细打量着母亲的一举一动,有时也会撒娇催促母亲早点睡觉,而慈和的母亲总会笑着说:“不急不急,你们先睡。娘正给你们做最好看的棉衣,让你们来年啊健健康康、没病没灾!”她边说着边继续忙着手中的活计。
橘色的灯光将她的身影映射在斑驳的墙面上,那一瞬间也构成了我心中永恒的画面。
在母亲的影响下,成家后的我始终对“新年穿新衣”这件事有着莫名的执着,始终把它当作春节一件顶要紧的事。
后来书读多了,我了解到春节穿新衣穿的不仅是一件衣服,背后更是承载着我们中华民族厚重悠久的习俗文化。古时,我们的祖先敬畏天地,在春节这样重要的节日举行祭祀时,一定要仔细沐浴,再换上隆重的新衣,以此来表达虔诚之心,祈祷来年风调雨顺、平安富足。
韶华易逝,转眼我已过而立之年。现在的我,因为生活漂泊他乡。每年岁末,在这个终年不见雪的南方小城,我总会想起记忆中的那件棉衣,那件带着母亲爱的温度的棉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