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培静
天气一天比一天寒冷。东北和西北早就是大雪纷飞了,郊区的山里头几天已有小雪光临,离城里今年的第一场雪越来越近了。
坐在温暖的书房里,想起了过去下雪后的许多场景。
在部队时,不用动员,起床后看到外边下雪了,战友们纷纷拿出扫把和铁锹操练起来。拿铁锹的在前面铲,拿扫把的在后边扫,战友之间配合默契。有调皮的战友,团一个小雪球,悄声放进另一个战友的脖领子里,等对方感觉到凉,他早已经跑远了,两人在雪地里追逐,大家就跟着一起起哄。班长一句:别闹了,干活。大家立即消停下来。
炊事班的战友们起得早,干完活到食堂吃饭时,有时会发现他们在食堂不远处堆了一个大雪人。眼睛是两颗圆形的小煤粒,从对联角上撕下一小条红纸当嘴巴。每次看到这个场景,战友们就会笑上一阵子。下雪给战友们平静的生活,平添了一丝欢乐的气氛。
如是下雪大,饭后或是排长安排或是自觉,大家说说笑笑,带着工具走出营房去扫雪。干活中要是感觉手有些僵硬,不太听使唤,索性摘下手套,找一块干净的地方,用双手捧起白雪,轮换着搓一搓手,说来也怪,双手马上就能恢复知觉。大家分头向路的两端扫去,一直扫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再回来。才开始还感觉有些冷,等扫完雪,身上都出汗了。
雪后的世界一片洁白,银装素裹,望望这蓝蓝的天空和雪白的世界,心情并不会太差。部队的业余生活比较单调,由于地处偏远,又在大山里,信号不好,连部里的电视,就像这冬天的天气,经常飘着雪花,搜不到一个台。休息时间除了读读家信,就是约几个老乡打打争上游(最简单的一种扑克打法)。
雪后虽然天气冷,但空气好呀。赶上星期天,约几个要好的战友一起去旷野、山上走走。在雪后的山上走,凭印象往往是靠不住的。过去无数次走过这条山路,但随着感觉走,走在前面的人,还是会一不小心来个趔趄,陷进了雪窝。后边的战友一片惊呼,等把惊魂未定的战友从雪中扶起来,看他没什么事,喊他走两步,然后大家一起笑得前仰后合。
大家正打打闹闹说笑着向前走,或许脚边不远处会跳出一只野兔。那兔子个儿不小,它好像不怕人似的,紧跑两步,然后在前面停了下来,回头望着我们,像挑衅一样,瞪着一双大圆眼睛,好像说,来呀!比比,看谁跑得快!战士遇到挑战,不用命令,我们前脚尖翘起,然后用力着地,后脚跟使劲一蹬,几个人像箭一般射了出去。那兔子好像后边长着眼睛,几乎同时起步,在前面狂奔。等我们跑累了,气喘吁吁停下来时,兔子依然在前方不远处等着我们……
那年我从部队回家过年,正好刚下过一场大雪。一进家门,和母亲打过招呼,我问娘:我爹呢?母亲说:上房扫雪了,我说岁数大了,这雪不扫了,太危险,他不听。我没有进屋,把行李扔在地上,对着房顶上父亲的身影喊:爹,快下来,你多大岁数了,80多岁的人了,还敢上房扫雪。
我赶紧从梯子上爬了上去,眼里的泪水夺眶而出。我想接过他手里的扫把,他并没有停下,把最后一片雪扫净,嘴里说道:扫完了,扫完了,快下去吧,上面冷。
我一边扶着他下梯子一边抱怨:你不想想,你多大岁数了,还上房顶扫雪,我娘劝你还不听。这是最后一回,今后再也不允许了。屋顶塌了,咱再盖!
农村住的都是平房,过去房子金贵,下雪了不扫下来,雪得好几天才化完,毁房子。邻居家的房子连在一起,所以谁早起先上房扫雪,顺带手也把邻居家屋顶的雪扫了。平常生活中,两家之间有些误会和小过节的,甚至两家人都不说话了,帮对方扫一下雪,就算低头认错了,然后两家人冰释前嫌,和好如初。
刚进城时,也住过不少年平房,但都是瓦房,不用上房扫雪。几家人合住在一个小院里,听到下雪了,赶上是休息日,也不能睡懒觉,要早起扫雪。扫完小院的,就去扫胡同里的,邻居们老老少少碰到一起,说说笑笑的,一边扫雪一边聊着最近看到、听到的奇闻轶事,气氛热闹得像过年,大家亲得像一家人一样。看着早起上学的孩子们走在干干净净的路上,大家都感觉到舒心、高兴。就像那首歌里所唱的:只要人人都献出一点爱,世界将变成美好的人间!
现在住楼房,都不用上房扫雪了,但种种往事回忆起来,还是感觉到许多温暖和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