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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12-26
星期五
当前报纸名称:济南日报

故乡有棵老槐树

日期:1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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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面:第A07版:趵突       上一篇    下一篇

  □冯连伟

  在离我家老宅很近的地方,有棵三人都搂不过来的老槐树。

  这棵老槐树给我的童年乃至少年时期留下了太多的童趣和美好的记忆。

  这棵老槐树是族人们劳动之余聚会的场所。记得20世纪六七十年代,饭后,叔伯婶子大娘有的从家里拿个小板凳,有的手拿旱烟袋,直奔老槐树,在树下聊聊家常、纳纳鞋底。这里很自然地成为劳作一天的乡亲们放松休闲的场所。

  这棵老槐树还是孩子们娱乐的天地。大人们在老槐树下拉呱,孩子们则在树下玩耍。“老鹰捉小鸡”“捉迷藏”“踢毽子”“丢手绢”等这些现在孩子们很少玩的游戏,是那个年代孩子们游戏的主角。

  这棵老槐树还是社员们每天早上领任务的场地。树杈上有一个铁铃,清晨,担任生产队长的大叔拉响上工集合的铃声。铃声连响三遍后,生产队的男男女女都向大槐树奔来,有的推着独轮小推车,有的拿着铁锨,有的扛着镢头,当然每天拿的劳动工具是根据地里的情况而变化的。

  每到麦收时节,铁匠铺在大槐树下就支起来了。那时割麦子全部是手工用镰刀收割,每家每户都要存上几把镰刀。铁匠铺一是对乡亲们拿来的旧镰刀进行回炉翻新,再就是自己现场打造一些新镰刀供乡亲们选择。

  每当铁匠铺支起来的时候,老槐树下比平时又热闹了许多。大人们有的拿着往年用过的旧镰刀来回炉,有的拿着旱烟袋来挑选新镰刀,还有的是既不加工旧镰刀也不买新镰刀,只是来铁匠铺闲逛帮人场的。

  小孩子们放了学把书包往家里一放,在大人的吆喝声中直奔铁匠铺,老槐树比平时增添了十分的吸引力。随着拉风箱的速度加快,火苗越来越旺,老铁匠夹住火红的铁块或旧镰刀的铁钳子上下翻滚,然后放到铁砧上,手拿大锤的年轻铁匠应声砸下,四溅的火花迸出老远,吓得我们这些看热闹的孩子们四散逃去。老铁匠和挥锤的年轻铁匠的粗布围裙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被火星燃后留下的洞洞。

  我曾经固执地认为我的先祖也是从山西洪洞大槐树那里迁移而来的,为了时刻在心头的故土那棵大槐树和大槐树上的老鸹窝而栽下这棵树。

  我曾对着这棵树默默祈祷我那未能一起迁移而来的族人们平安。

  后来从先人墓碑上留下的文字,经史志专家考证分析,我的先祖是明初因朱元璋禁绝海外贸易、禁止渔民下海捕鱼,把海岛上的居民悉数内迁,“以三日为限,后者死”,是那时从连云港云台山迁来的。

  我想,故乡的老槐树和山西洪洞的那棵老槐树确实没有什么感情上的纠缠,相同的都是一棵树,一棵同纲同目同科的老槐树。只是这棵老槐树,是我的先人栽下,随着老槐树不断地长大变粗,它密集的枝叶如同一把巨伞,为我的亲人们挡风遮雨,它颜色深黑粗皱的皮肤刻下了冯家族人不屈不挠不断繁衍壮大的岁月年轮。

  遗憾的是,这棵老槐树在20世纪80年代的某一天被砍伐了,从此,故乡的村东头再也找不到这棵三人搂不过来的老槐树。

  老槐树下曾经在这里相聚的亲人们也绝大多数见不到了,他们因岁月无情而老去,来不及和老槐树告别一声,就走到了另一个世界。

  如今我再回到故乡,走到老槐树所在地,看到的是平整的水泥路,过去,已经了无痕迹。

  席慕蓉说:故乡的面貌却是一种模糊的怅惘/仿佛雾里的挥手离别/离别后/乡愁是一棵没有年轮的树/永不老去。

  故乡的老槐树,在我的心中,还是我儿时的样子。

  如今,我家门前也有了两棵老槐树。多少年后我的后人也会记起它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