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岛都市报
-A08-09版:城事关注-2024年04月09日
日期：01-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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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图 半岛全媒体首席记者 钟迎雪
800多个青岛百合种球在崂山林场完成鳞茎扦插,人工扩繁600株青岛百合种球移栽到巨峰游览区,胶州、平度等地规划建设6处青岛百合培育基地……青岛百合在复苏路上的好消息不断“绽放”。
2023年,半岛全媒体独家刊发“苏醒的青岛百合”系列融媒体报道,爬深山、登海岛、探实验室,深入报道组培、扦插、播种、分株、驯化繁育、异地移栽保护等工作。时隔一年,青岛百合越过寒冬“休眠”开始萌芽,成百上千的百合幼苗破土而出,移栽成活,回归野外。
如今,这种国家Ⅱ级保护濒危植物自殖与扩繁众多难题已经攻克,青岛百合后续解危以及在更大区域内进行保护性、规模化栽培有了坚实基础,更精彩的还在后面。
大学教师指导工人扦插
春生万物,种下希望。
“注意温度,控制在20℃左右,一定不能超过25℃,温度、湿度都是关键因素。”青岛农业大学青岛百合课题组负责人刘庆超耐心地提醒苗圃工人,多次叮嘱。
3月26日上午,记者跟随崂山林场副场长魏小鹏来到凉泉苗圃。在崂山林场的安排下,青岛农业大学青岛百合课题组的教师现场指导工人进行青岛百合鱗片扦插,还对青岛百合扦插基质的选择与消毒配制、鳞茎的选择、鳞片的剥离与消毒、扦插过程以及扦插后的日常管理等方面进行了全面详细的介绍。
“青岛农业大学野生资源团队成立近二十年,一直致力于山东省野生植物资源的保护利用和开发。”刘庆超告诉记者,近十几年来,他们开展了大量研究,诸如青岛百合扦插繁殖技术的研究、青岛百合组织培养研究、秋水仙素诱导青岛百合四倍体研究、青岛百合有性杂交试验、微环境对青岛百合生根的影响、青岛百合花发育E类基因LtSEP3的克隆及表达分析、青岛百合LtXTH5的克隆及VIGS表达载体构建等,取得多项研究突破与省级表彰。
上午结束扦插指导工作后,下午魏小鹏陪同青岛农业大学教师前往位于崂山北宅的石门山,这里有石门种质资源异地保存库。
“通过人工培育形式,让驯化的青岛百合植株返回到自然状态,这是我们这两年的重点任务。”刘庆超介绍,在青岛市生态环境局的支持下,该团队不断加大对野外分布区域的调查,以探究青岛百合濒危机制、养护青岛百合种质为工作中心,去年第一批回归57株青岛百合,今年春天又回归200株。
“青岛百合喜阴,这边明显光照时间较长。”青岛农业大学教师于少波建议换个山头,随后老师们调整方向。“海拔180米,这个地方土质太沙。能成活,但不一定能长好。”刘庆超蹲下身去,用手试了试土壤,摇了摇头表示土壤不太适合作为种植地,随后示意团队老师继续上山寻找。
为探索对珍稀濒危物种的保护机制,山东省生态环境厅谋划建设一批生物多样性养护观测站。市生态环境局工作人员介绍,青岛百合养护观测站已被列为省级生物多样性养护观测站示范试点项目之一。
2023年,市生态环境局委托青岛农业大学实施青岛百合养护观测站项目,对珍稀濒危植物青岛百合的野外分布本底进行全面普查。目前已完成青岛百合在胶东半岛的野外分布及生境调研,初步掌握崂山区域青岛百合分布的地点、数量,明确了其适生生境。
2023年7月,在崂山林场北大林防火检查站附近完成“青岛百合养护观测站”建设。养护观测站是长期定位观测青岛百合生境与生长状态的有效手段,能够第一时间获得青岛百合生境的光照、水文、风力、土壤等方面的数据信息,数据信息可以直接指导青岛百合野生资源的保护与种群恢复。
今年,市生态环境局将对青岛百合养护观测站项目进行接续实施,计划对青岛百合在现有调查框架的基础上进行加密调查及大空间范围调查。同时,根据2023年的调查结果,计划在不同海拔及生态环境下设立回归点,并开展遗传多样性研究、进化生物学研究及繁殖生物学研究。
600百合种球“登”巨峰
“青岛百合最初发现地是小青岛,在浮山、太平山等地都有分布。小青岛最高点海拔只有17米,据此崂山很多地方应该有青岛百合的分布,但是时至今日,青岛百合在这些地方已经不见踪迹。”刘庆超告诉记者,2023年调查结果表明,在海拔400米以下区域,很少见到青岛百合野生植株,“这除了与自然因素有关,人为干扰破坏也是不可忽略的的因素,比如当地村民采挖、进山游客随意摘取。”
“我们真诚地希望,青岛百合能够‘终有时日露峥嵘’,成为青岛生态保护成果的一张名片,甚至是成为青岛市新市花!”刘庆超感慨道。
保护花的方式,从来不是不让花开。
近年来,随着崂山风景区生态保护力度不断加强,青岛百合也得以良好生长,尤其在高海拔区域种群分布持续扩大。目前,青岛百合野生植株主要集中分布在北九水、北大林、黑风口、北山梁等崂山核心区域,其他区域少见甚至没有,呈现典型的分布不连续现象,种群稳定性受到威胁,保护力度有待加强。
每一粒饱满的青岛百合种球,都蕴藏着一个收获的季节,后续有望加快青岛百合野外种植回归数量和规模。“前段时间,人工扩繁的600株青岛百合种球已经移栽到巨峰游览区。让它回归野外,实现自然环境下的成活。”魏小鹏说道。
魏小鹏介绍,崂山林场在加强青岛百合保护方面加大监管力度,在网格巡查的基础上,设置红外摄像头,对重点部位进行监控；建立激励机制,对发现“违法盗挖”行为的员工和游客给与奖励；强化警示力度,告知进山人员盗挖、弯折稀有植物的违法严重性,在崂山百合分布区域设置警示牌,起到标注、提醒和警示作用；加强调查保护,摸清植物分布及数量,与青岛农业大学联合开展青岛百合保护与利用研究。目前,已完成科普教育点3处,野外回归1000余株。通过科普点建设,引导游客爱护崂山珍稀野生植物,提高保护环境、热爱自然的意识。
记者了解到,2024年市两会期间,有市人大代表和市政协委员建议市园林部门牵头,总体规划,分步实施,争取市、区各级专列项目资金,在地标性公园、山头、道路等区域进行规模化保护性栽培。崂山区的崂山诸峰,市南区的中山公园,市北区的浮山,李沧区的双峰山,西海岸新区的大珠山、小珠山,都是青岛地标性公园和山头,这些区域均有相对充裕的山地资源,并有适合青岛百合生长的自然环境,适合保护性规模化栽培、规划建设青岛百合观光园。
组培苗将冲刺500万株
拥有向下扎根的力量,方得向上生长的繁华。
大量一线专家奔波于各个野外山林、通过种植试验来提供科学依据。同时,经过两年多的努力,中国青岛百合研发中心组培实验室内的5株母本青岛百合已克隆出30万株组培苗,为规模化栽培奠定基础,其中2万多株第一代组培苗已在西海岸新区下地实验一年多,长势良好。
青岛百合如靠鳞茎繁殖,一年一次,时间长、繁殖数小。利用组织培养的方法,对青岛百合叶片进行培养,可在这些外植体上形成小鳞茎,对其小鳞茎进行生根诱导,形成完整植株,可快速获得大量种球,实现种苗工厂化生产,具有较高的经济价值和开发潜力。
3月27日,记者来到位于胶州的青岛百合源生物科技有限公司,作为国内首家针对青岛百合进行规模化生产的研究所,组培实验室、恒温室、种苗驯化间、露天栽培试验示范园、青岛百合伴生园、名优百合杂交试验园……已经形成规范完整的配套研究设施。记者看到,温室大棚里15000株新移栽的青岛百合组培苗长势良好,根系明显比野生百合根系膨大健壮。
靠一棵树的努力,站不成一片森林。
近年来,青岛百合的各路保护力量太分散,不仅缺乏头部企业领导,并且缺乏相应产业扶持政策,基础研究需要持续性投入,也缺乏专项资金,但是难题正在逐渐被解决。
在青岛市园林、农业、科技等部门支持指导下,青岛百合源生物科技有限公司牵头,包括中国农业科学研究院等“国家队”及山东中医药大学、青岛大学、青岛农业大学等专业机构共同组建中国青岛百合研发中心,在头部企业的加持下,建立了系统的青岛百合保护成长史资料,形成正式记录和完整数据。
“这是越冬试验的种苗,这是去年西海岸新区孙彩花移栽地里的第一代组培苗。”青岛百合源生物科技有限公司副总经理孙晓军介绍,现在已经开始实施第二步计划,将青岛百合与欧洲百合、卷丹百合、兰州百合等十八种名优百合进行杂交试验,目的是培育新品系,提高青岛百合品质与竞争力；已在崂山区、李沧区、城阳区、新海岸新区、胶州市、平度市规划建设6处青岛百合培育基地；与中国农科院、中国特种植物研究所、山东中医药大学、山东农业大学、泰安农业大学、青岛大学、青岛农业大学、青岛农科院等8家高校与科研机构建立研发合作关系；聘请中国百合首席专家、中国农科院百合课题组组长明军等多位知名专家指导支持。
“前三年,我们一共研发30万株种苗,现在进入几何增长期,今年将新组培出500万株,2025年可达到1000万株,应该能满足岛城各领域需要。”孙晓军坦言,培育过程充满挑战,青岛百合生长周期长,前期投入大、见效慢,特别是科学研究、试验示范、数据积累与分析都需要一个艰难而复杂的过程。他们从组培起步,接下来将优化组培方式方法,创新“双胞胎、多胞胎”分化、膨大、下地、成长实验。同时,开展名优百合杂交、镭射诱变、植物干细胞培育等难度系数更大的科学试验,千方百计提高青岛百合品质与保护开发效率,将在崂山、双峰山、小青岛等地进行青岛百合野外驯化实验示范,分别于实验园区种植1000株、300株不等青岛百合幼苗,用以积累关于青岛百合室外培育经验。
“我们前期已经投资300多万,计划未来3年再投资1500万。”孙晓军深知痛点和难点,作为以地域命名的青岛特有珍稀植物,当下社会大众熟知度并不高,不能充分了解它的价值。另外,科技研发不是一日之功,既需要情怀,也需要韧劲。
如何将青岛百合的观赏价值、食用价值、药用价值、文化价值充分发掘出来?孙晓军介绍,他们已经与岛城一些知名品牌企业对接,计划合作开发青岛百合保健饮品、饼干、泡腾片、即食软膏等系列产品。同时,挖掘青岛百合的IP文化,进行青岛百合文创产品的开发,诸如“百年好合一被(辈)子”、青岛百合婚庆用品、伴手礼等,打造城市的文化IP新地标。
期待青岛百合走向世界
所有的枝繁叶茂,终源于坚韧的初心。
3月27日,青岛百合源生物科技有限公司邀请青岛百合保护工作的“重要人物”城阳区野生动植物保护协会会长徐立强和“实践专家”崂山区青山社区曲新春,一起商讨关于青岛百合野外驯化实验方案。
“经过这么多年的研究保护,青岛百合的‘长征’真正迈开了第一步。”曲新春感慨万分,特意在现场与徐立强、孙晓军等人探讨“扁茎百合”的种植方式。
“在实验室,看到我们提供的母本通过科学技术的扩繁,现在达到30万株,感到非常震撼,也充分验证了科学对于保护工作的推动。”徐立强告诉记者,协会用十年时间保护青岛百合的母本,一方面复壮到崂山西麓,用于本土物种的再生保护,同时提供给实验室做研究,取得进一步扩繁成果。
青岛百合不单单是一个物种,它有着非常丰富的科学及社会价值。徐立强认为,保护工作是个非常复杂且体系化的工程,既需要政策和法制方面的保障,同时需要财政支持,最主要的是需要人才化的体系。
“让生态文明扎实落地,需要千百万个有生态文明理念的人才,在保护领域、育种领域、产学研领域等推动此项工作。”徐立强认为,需要形成体系化的生态人才队伍建设。近两年,城阳区野生动植物保护协会结合世界野生动植物日等相关节点,联合城阳区多所学校,开展青岛百合的保育种植和青岛百合的科普教育宣传,希望形成一种社会的共同认知,更好地夯实大众对于濒危物种保护与发展的人才基础。
“我有一种找到家的感觉,豁然开朗。”曲新春看到试验田中的百合幼苗,俯身查看土质并研究种球的大小、预估幼苗年龄,提醒一定要及时遮阳。
1998年出生的李宁,是云南农业大学研究生毕业,在曲新春和徐立强查看幼苗长势时,他在一旁认真地听取意见做记录。
“和为贵,抱团发展。”曲新春已经尝试将青岛百合与桂花树种植在一起,取谐音命名,不仅打造成观赏景观、实现植物共生,更是将中国文化融入进去,赋予美好寓意。
3月29日下午,作为青岛百合源生物科技有限公司特聘首席专家,中国农业科学院百合课题组组长、著名百合专家明军专程来到青岛,详细了解青岛百合组培实验室有关情况,察看露天栽培试验示范园和名优百合杂交试验园中的百合长势,现场指导、明确研究方向。“我很看好青岛百合的价值,这也是我们为什么要做研究的重点。”明军说道。
“花卉王国荷兰,培育了很多轮叶百合盆栽百合品种,在欧洲很多国家庭院应用广泛,但是我国相关研究工作做得比较少,对青岛百合这种特有珍贵的野生资源要进行品种创新,培育具有自主知识产权优良百合新品种,增强我国花卉产业核心竞争力具有重要战略意义。”明军介绍,欧洲很多轮叶百合品种都是用青岛百合做亲本来选育,后续他们将重点利用青岛百合这一独特资源,结合现代生物技术手段进行新品种选育,还可以选择国内外各类优异亲本,结合育种目标配制大量不同基因型的远缘杂交组合,开展百合商业新品种选育,培育出具有中国自主知识产权的百合新品种,推动中国名花的世界化,减少国外百合品种的垄断,形成百合产业的核心竞争力。
草木蔓发,春山可望。每一株青岛百合都有自己的故事,以树的姿态向下生长时间的年轮,终会见证青岛百合无限潜能的爆发。它们见证了岁月的流转,记录了无数保护工作。期待今年六月,绽放出更多鲜艳的青岛百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