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椅的吱呀声里
晃着四十年前的月光
山风翻过晒茶的笸箩
捎来毛竹林的絮语——
那沙沙响的
是童年赊下的半日阴凉
石阶缝里
蚂蚁搬运着陈年的谷屑
它们认不出这个
穿皮鞋的归客
只记得赤脚追山蛙的野小子
裤管上补丁叠着补丁
井台边的木盆盛着，
半盆银河，半盆旧事。
奶奶的蒲扇摇啊摇，
把暑气摇成
灶膛里将熄未熄的余烬
把蛙声摇成
米缸底沙沙地剐蹭
晒衣竿上
碎银晾晒着母亲的靛蓝衫
那补丁是七星的形状
针脚里藏着
冬夜剥茶籽的脆响
和灶台借来的半匙油香
邻家的炊烟细了
不再翻过土墙来借盐。
新起的瓷砖小楼
把晒薯干的竹匾
挤进记忆的边角
只有檐下的旧燕
年年衔来新泥
梁柱间的裂缝
当作笑纹
山路上，萤火提着灯
寻当年挑柴的瘦肩膀
老茶树的枝丫间
漏下的星和四十年前一样
只是再照不见
蜷在墙角刮锅底的
那个辘辘饥肠
石磨蹲在院角
与满天星光相望
一粒沉睡的茶籽
在缝隙里慢慢渗出
经年的幽香
（作者系上海市南平商会常务副会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