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家的夏日,常浸在草木香里。那天,我蹲在院角看她晒草药,只见竹匾里摊着紫苏、栀子,深紫与半白挤在一处,倒像谁把晚霞剪碎了晾着。“这能染布呢。”外婆捏起紫苏叶,指腹蹭过叶背的绒毛,“草木的颜色最经看。”
我翻出素白棉手帕,缠着外婆学习染布。外婆找出个粗陶盆,先把紫苏叶捣出汁,混着煮过栀子的水倒进盆里。水刚漫过手帕时,呈淡粉色,手帕像揉碎的桃花瓣浮在水面。我急着搅拌,外婆拉住我的手“等它自己渗透。”
午后的阳光斜斜落在盆沿,蝉鸣漫过竹篱笆。约摸半柱香的时间,手帕边缘先浸出深紫,像水墨画里晕开的墨痕,慢慢往中间爬。我蹲在盆边数纹路。忽然发现水里飘着片被风吹落的石榴花瓣,红得透亮,我赶忙捏着花瓣丢进去。
傍晚收布时竟出了“奇景”,手帕大半是雾紫,右下角却沁出淡粉,粉边又泛着层极浅的橙,像把夏日的晚霞叠在了布上。外婆戴老花镜端详半晌,指尖点着那抹橙,“石榴花性热,倒跟栀子的凉性‘撞’出了新颜色。”
之后,我总在竹匾里翻找能染色的草木。用薄荷煮水染书签,泛着青碧;将野菊染上布条,呈现暖黄。那些染坏的布,外婆就缝成小荷包,装进晒干的薰衣草。
如今,我的书桌上还压着块紫粉相间的手帕,闻着仍有草木的软香。夏天的耐心与惊喜,都收进了缕缕布纹之中。
(指导教师:叶章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