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夏之交,草木繁茂,繁花渐落而绿叶成荫……在南平市建阳区考亭书院的勉斋堂内,朱清与《朱子文化》期刊的编辑们正进行着一场深入的交流。
“《朱子文化》2006年创刊,到如今,它已成为研究、传播朱子文化的重要载体。”作为其中的参与者、见证者的朱清缓缓道来,闽北文化底蕴深厚,历史上书院甚为发达,特别是在南宋时期,该地域书院林立、书坊比邻,堪称古代版“大学城”。而其中,以著名理学家、教育家朱熹亲手创办的寒泉精舍、云谷晦庵草堂、武夷精舍、沧洲精舍(后称考亭书院)等为盛名,特别是其晚年在考亭书院著书立说、讲学授徒、传播理学,形成了影响深远的“考亭学派”(亦称“闽学”)。
研究
传承好朱子文化
2021年3月22日,习近平总书记考察福建,专程来到位于武夷山麓九曲溪畔的朱熹园,详细了解朱熹生平和理学研究情况。
武夷精舍即是朱熹园的核心建筑,也是朱熹于淳熙十年(1183)创办的书院。朱熹在这里完成了《四书章句集注》的撰著,开拓了儒学更新、理学集大成的宏阔格局。
“朱子一生著述达2000万字,‘致广大,尽精微,综罗百代’,尤其是其集大成的理学体系,不仅深刻影响中国数百年社会发展走向,还远播延及海外,成为一门世界性的学说。”作为朱子后裔,朱清有感而发,“保护好、传承好朱子文化,是情感使然,也是责任使然。”
数十年来,朱清悉心研读朱熹撰著的《近思录》《四书章句集注》《楚辞集注》《家礼》等经典,注重挖掘其丰富内涵;笔耕不辍地撰写《朱熹与书院》《朱子理学的几个重要看点》《研究朱子理学与书院的当代价值》《习近平总书记指引书院复兴蕴意深远》《以新思想为引领推进传统书院复兴》《书院文化复兴贵在转化创新》《考亭书院:朱子理学集大成之地》等理论文章,深入浅出阐述朱子文化的思想精髓、历史地位和现实意义。不仅如此,他还奔赴各地,在党政机关、党校、高校、社区村镇及社会团体组织,开办朱子文化相关讲座约200场,让更多人了解朱子文化、感受朱子文化的魅力。
“传统文化只有赋予其时代价值,才能激活其生命力。”朱清说道,研习朱子文化、传播朱子文化,自己很多时候是在学中做、做中学,所撰写的不少理论文章,也是在研读朱子著作时、行走于朱子遗存间、参加朱子文化相关活动中的体悟。
隐屏峰下,朱熹园里,一面“民本思想”的墙,让人思接古今。800多年前,朱熹从天理的高度阐述“国以民为本,社稷亦为民而立”“平易近民,为政之本”……而如今,这些古语穿越时空,历久弥新。
今年6月,朱清应厦门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邀请,以注重阐发新时代文明实践同传承优秀传统文化融会贯通的学理性和群众性,作了题为《刍论建设新时代文明实践中心与书院复兴融会贯通》的专题讲座。“朱子一生创办、复建、扩建,以及读书、讲学、到访的书院有60多所,中国思想教育史上知名的白鹿洞书院、岳麓书院等皆与其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他制定书院学规和学训,推行书院理学一体化,也成为了书院文化的集大成者。”朱清说道,中华五千年文明从未中断,离不开儒家思想的创立和创新,也离不开书院文化的滋养和传承。可以说,书院文化与朱子的教育思想,是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主流,为培育华夏经世安邦人才和传承、传播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发挥了不可替代的作用。
推动
利用好文化遗存
“岁月失语,惟石能言”,文化遗存是历史前行的回响,记录着一个国家、一个民族曾经走过的路,承载着这个国家、这个民族永恒的价值符号。
朱熹一生七十余载,有超过半世纪在今天的南平辖区(即闽北)度过。朱子理学在此萌芽、发展、集大成。正因如此,南平被誉称“闽邦邹鲁”“道南理窟”。
“行走闽北大地,可谓‘县县有朱子’,处处有遗存。这些遗址遗迹,串起了朱子‘琴书五十载’的人生脉络。”多年从事宣传文化工作且参与、组织一系列朱子文化研究和交流活动的朱清在接受采访时表示,不仅要把朱子文化遗存保护好、还要利用好。
在兼任福建省文物保护工作委员会副主任期间,朱清提议依据《中华人民共和国文物保护法》,由福建省人民政府指定申报朱熹墓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2015年,朱清撰写、提交题为《务实推进福建朱子文化研究与应用》的福建文化调查报告。报告中提出创造学术成果与挖掘“朱子故事”并举、围绕“朱子之路”游学活动促进文旅融合、通过朱子文化交流增进两岸同胞文化认同等多项建议。
“当时的省委主要领导和分管领导均做了批示,要求‘进一步落实朱子文化品牌建设’。”曾任福建省第十二届人大常委会委员、法制委委员的朱清说,在朱子文化遗存保护上持续发力,他还积极推动南平市获得地方立法权后制定第一部地方性实体法——《南平市朱子文化遗存保护条例》,受聘任南平市制定这部法规的立法首席专家,参加起草、修订,并在福建省人大常委会审议时做了详细的解释工作。
“充分听取各方面的意见和建议,呼吁地方党委政府及社会各界加大对朱子遗存的保护力度。”朱清说,2017年9月1日,《南平市朱子文化遗存保护条例》获福建省人大常委会批准正式实施,为朱子文化遗存保护提供了法律支撑和制度保障。此后,一批朱子遗存得到依法保护和修缮,成为南平市重要的文化旅游景点。
考亭书院、寒泉精舍、朱文公祠、五经博士府、建安书院、延平书院等复建,朱熹园、朱子社仓、兴贤书院、兴贤古街等提升,朱文公墓、紫阳楼、朱子博物馆等修扩建……每一个现场,都留下过朱清的足迹。2024年朱子文化周活动举办期间,他参观复建的寒泉精舍后说:“这些年来,南平市在传承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工作上,做了很多创新且有益的探索,每次来参加传承朱子文化活动,都看到中华文化复兴的新亮点,希望继续努力。”
“被作为理学入门、进学之阶的是哪本书?”“《近思录》一共有几卷?”……位于建阳区莒口镇马伏村的寒泉精舍内,游客们进行交互式答题体验,沉浸式感受朱子文化“数字课堂”。
“我是一点点看着它变为如今的样子。”朱清说,寒泉精舍是朱子为母守孝期间创办的人生中的第一所书院,在此,他与好友吕祖谦合著中国古代学术思想的重要经典《近思录》,为世人研习理学提供入门阶梯,也为其集理学之大成奠立基石。重建“寒泉精舍”的意义还在于揭示,把传承中华民族“孝”的美德,提升至“为国育人才,报答父母恩”的“忠”的境界。
追根溯源,传承文脉。从推动朱熹墓列入第六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到推动《南平市朱子文化遗存保护条例》制定实施,再到一批朱子文化遗存成为当地“文旅名片”……在朱清看来,重要文化遗存修复、重建的目的,是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挖掘精华”“转化创新”的要求,也是为更好地助力当地文旅产业的融合发展。
传播
赓续着历史文脉
文化的生命力,是文化自信的“底气”。而文化自信的“底气”,不仅来自传统的辉煌,更有赖于现实的灿烂。
“南宋时期,朱子创办书院、广收门徒。其学术活动主要在福建,故其学派,被后人称为‘闽学’。”朱清介绍,闽学以朱子理学为核心,强调儒家的伦理道德思想与实践,并通过门生和后继者的传承,成为影响中国传统文化及福建地域文化发展的重要学说体系。
“朱子创立的‘闽学’,在海峡两岸有着深厚的根基与深远的影响,是促进两岸同胞情感相通、心灵契合的重要精神力量。”朱清表示,朱子文化是闽台文化的核心,是两岸文化契合最大的公约数。
朱子文化节、“朱子之路”研习营、朱熹诞辰纪念邮票发行、朱子文化寻根之旅、海峡两岸“书院联谊之旅”……长期以来,朱清不遗余力地促进朱子文化交流,并通过创新传播方式,唤醒两岸共同记忆。
在任福建省对外文化交流协会副会长兼秘书长期间,朱清深情推动一系列闽台朱子文化交流活动,特别是在2010年,他往来两岸,联络沟通,并率南平、三明两地有关方面负责人到北京申报发行纪念朱熹诞辰880周年邮票等相关事宜。最终,国家邮政局批准立项,促成了两岸首次为共同纪念朱熹诞辰各发行了一套纪念邮票。
“历史上,福建先民大量迁台,结下独特‘闽台缘’,发行纪念邮票,是以朱子文化为纽带,在方寸之间见证闽台缘、中华情。”朱清从珍藏的文件袋里,取出当年发行的这两套纪念邮票,泛黄的套封,记录着时间流淌过的痕迹,见证着两岸同胞一脉相连的情谊。
促进朱子文化交流,搭建平台至关重要。朱清担任福建省人大代表期间,多次提交《进一步办好“朱子之路”研习营活动》等代表专项建议,并被列为省人大常委会年度重点建议办理项目。“一方面更好地提升了举办这项活动的层次和影响,另一方面争取到相关部门给这项活动的持续开展提供了经费保障。”朱清说,“我算得上‘朱子之路’研习营活动最早的一批推动者。世界朱氏联合会、台湾海峡两岸朱子文化交流促进会、中国朱子学会、中华朱子学会、福建省对外文化交流协会、武夷山朱熹研究中心、闽北朱子后裔联谊会以及中国闽台缘博物馆等都参与主办过‘朱子之路’研习营活动。”
借鉴和创新古已有之的“游学”形式,走访朱子文化遗迹,感受中华文脉生生不息。“朱子之路”研习营活动自2008年举办首届以来,从未中断,共吸引海峡两岸高校师生数千人参加。2011年,朱清获世界朱氏联合会“特殊贡献”奖,并受聘担任台湾海峡两岸朱子文化交流促进会第一届理事会顾问。
2024年,第十七届“朱子之路”研习营在建阳开营,来自海峡两岸的专家学者和高校研究生,以及朱子学爱好者们沿着考亭书院的台阶拾级而上,重走当年四方学子的求学问道之路。“培育朱子文化‘游学’,将‘朱子之路’打造成为文旅品牌,既现实可为,又意味深长。”朱清说,这项活动有大陆、台湾、港澳的高校学子以及海外华侨、华人子弟的踊跃参加,已形成良好社会效应,要推动其不断扩大规模,使之成为海内外中华儿女共同传承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交流平台。
党的十八大以来,南平市与中国社会科学院哲学研究所、尼山世界儒学中心、中国人民大学等诸多知名研究机构和高等院校建立长期协作关系,集贤聚智,不断提升以传承弘扬朱子文化为特色的闽北优秀传统文化影响力,展现出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的万紫千红新气象。
“近数年来,在南平举办的世界汉学家大会、考亭论坛、武夷论坛等活动,影响非常广泛。”朱清说,每场活动他都尽可能参与并在各层面的论坛上发言,交流和分享研学成果,因为这些活动的成功举办,有利于更好地汇聚具有国际水平的学术人才,深化朱子文化的研究阐发、保护利用、创新创造、传承传播,更有利于推进马克思主义精髓同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精华、人民群众共同理想追求的贯通融通,增强中华文化的软实力和国际影响力,使之更好地走向世界。
耕耘
担负起文化使命
贯通古今,新的文化使命是时代的深切呼唤。与古为新,新的文化使命需要新的历史担当。
回溯历史,南北宋之交,权贵腐败,儒学式微。由此带来人心分离、伦常紊乱,招致了社会动荡、外强入侵,山河破碎、生灵涂炭。朱熹等一批以天下为己任的儒者,奋力振兴书院,阐发孔孟义理,培养经世人才,维系中华文明延绵不断、历久弥坚。
“朱子理学从先儒的‘五经’中汲取优秀养分,以哲学思辨的方式提炼和注释‘四书’,揭示了万物生长规律,规范了社会道德伦理,重塑了中华精神。”朱清说,朱子文化博大精深,影响中国和世界800多年,其学术和思想的研究,并非福建“专利”。但福建和闽北作为朱子文化的发祥地、集成地,完全可以依托丰厚底蕴,凭借独特资源优势,努力与时俱进,在研习和传承上有所突破、有所超越。
今年3月22日,第二届武夷论坛如期而至,朱清应邀参加。“再次来到朱子生活、讲学之地,深感荣幸。”朱清说,本届论坛设五个平行分论坛,他参加了“古典学与现代性”分论坛,以“建设新时代文明实践中心同书院文化复兴的融合”为主题,与美国加州大学、中山大学、中国人民大学、浙江大学、华东师范大学的专家学者进行了较为深入的交流研讨。
“汲古润今,传统书院有怎样的现代使命?凝聚中华文化与教育精华的古老书院,又何以为新时代人才培养注入活力?”朱清说,中国历史上,传统书院是孕育、传承、传播优秀传统文化的重要载体,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应当挖掘、汲取书院文化精华,推进建设新时代文明实践中心同书院文化复兴的融合,是当下中华文明研究致用的一个现实命题,也是理论和实践的逻辑使然。
今年4月23日“世界读书日”,朱清受中宣部邀请参加在山西太原举办的第四届全民阅读大会,在“城市阅读圆桌论坛”发言,围绕传承书院文化促进全民阅读、构建多元立体的城市文化空间、营造市民共享阅读生活氛围等话题,交流探讨人与城市和谐相融的文化发展路径。
“南宋时期,福建书院繁荣发展,其中闽北书院占全闽书院一半以上。其中,由朱子创办的考亭书院,是当时全国的学术研究和教育中心。‘考亭学派’带动了各地理学、书院乃至整个文化的空前发展,是中华文明的一座丰碑。”朱清说,就考亭书院在中华文化和教育史上的影响而言,其现代重建及其如何与时偕行绽放新光,社会各界寄予了厚望。
眼下,我们可见福建、江西、湖南、安徽、河南等多地“书院游” 升温火热,古老的书院再次“走进”人们的视野和生活。“伴随中华传统文化复兴的热潮涌动,历经起落沉浮的书院正在焕发新时代的生机。而在朱子文化的‘活化’中,书院必将成为重要载体。”朱清表示,时代呼唤新书院教育,南平文脉绵长,历史上书院林立、讲帷相望,在岁月长河中汲取养分、在现实关照中增进认知、在展望未来中探索创新皆大有可为、大有作为。他呼吁,充分调动学界和社会的资源和力量,以书院复兴为载体,更好地推进朱子文化传承发展和转化创新。
碧水丹山,九曲蜿蜒流转。革故鼎新,文脉隽永悠长。
“若问中华文明何以灿烂?中华民族何以伟大?”朱清说,在我们保护与传承文明的漫漫征途中,必将找到历史的答案,续写时代的华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