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颍 绘
■ 曹中富
村子里有一家酒坊，门口高高地挂着招牌，很远的地方都能看得到。酒坊酿出来的酒味道醇厚，从店门前走过都能闻到酒坊飘出的芬芳酒气，让人垂涎三尺。经营这家小酒坊的是对年轻夫妇，因为夫妻俩为人实诚，加上所酿的米酒酒味醇香，所以小店虽小但生意门庭若市，酒客络绎不绝。
逢墟天，夫妻俩一早便起来为打点一天的生意作准备。因为墟天十里八乡的老老少少都到小店的这条街赶墟，累了、渴了都到小店来上一碗香甜的米酒歇脚、解乏。小店的结构还是保留着原有的木、瓦结构，小店内两张典型的客家八仙桌，桌的四方摆放着长条板凳。干净的桌上仅放着老式的竹筒筷子供酒客夹些下酒菜。
老黄是这家小酒馆的熟客兼常客，说起老黄那可是文化人，早年间在县上的学堂读过几年书、识些字，写得几首打油诗，常常也给村里的一些人家写写红喜贺词、白丧祭文，看看地理风水。因此在当地也受到很多人的尊重，走在老街上很多人都会和他打招呼叫他一声黄老，时常也有人请他喝上几杯。只要老黄在小酒馆总有一些酒友爱和他坐在一块，听他讲讲稀奇古怪的故事，小店氛围在他一本正经的故事中，常常瞬间让酒客们鸦雀无声或是哄堂大笑。因此老黄在小酒馆也是时常被奉为座上宾，这也是老黄这辈子最为骄傲的人生。
一天早上，父亲叫我到小酒馆去打壶米酒，因为老板还没有出酒只好在店里等。“把今天的头道酒舀一壶出来。”每天老黄总是第一个来到酒馆且总喜欢用他那得意劲的声音叫酒。“等刻。”老板从店后传来热情的声音。老黄从兜里掏出自带的小半包茴香花生米，喃喃自语道“今天出酒怎么这么慢。”见我坐在另一桌便摆出一副老先生的姿态笑问说这是谁家后生怎么比我还早。我慌忙解释说“我不是来喝酒，是来打酒回家的。”因为我不想打破老黄每天第一个到小酒馆的“规矩”。老黄边喃喃地说: “我就说哪个还有比我更早。小子你知道我是谁吗？”我说：“我认得你，你可不认得我。”老黄说：“那是，这十里八乡的男女老少有几个不认得我的，如果你不认得我那才叫怪。”我说：“那你可是这地头上的名人，有谁会不知？”老黄说：“想当年我也是读书人，虽说读的是诗经、礼记，学的天文地理，但我这学识一点不比你们现在大学生差。要放在我们那个年代我也算得上大学生，所以你得称我为‘先生’。”我点头称是。要知道谁要是被他扯上聊天，那你得认认真真听他讲上半天。有些酒客直接撒腿就跑、头也不回，有时老黄也会遇上些比他厉害的年轻高手，论道时也会败下阵来，只好喃喃自语道：“现在的年轻人思想更先进了，现在都是年轻人的世界了，我该退隐江湖了。”
看来，今天是免不了听上老黄讲上一课了。老黄呷了一口酒后，闭目养神间沉醉在那口酒中，突然睁眼张嘴说:“嗯！这酒好。”这后生过来我给你讲讲这酒的文化。老黄从客家人对酿酒的历史文化到酿酒的工艺传承，那可是讲得有根有据、头头是道，老黄说：“要说这米酒是老祖辈留给我们的技艺，这酒更是我们客家人热情好客、尊客重礼的文化体现，也是你们这辈年轻人需要传承的非遗记忆。”
和老黄闲聊了半袋烟的工夫，也让我重新认识了老黄，话语中看得出他对酒文化的了解，也从酒中看到了客家人的礼、孝、忠、义。过了一会，赶墟的人越来越多，小酒馆聚集的酒客也陆续进来歇脚，和往常一样和老黄喝酒闲聊，小酒馆便热闹了起来。
如果说，老街小酒馆还有点历史风情被存留的话，便是乡愁的记忆、家乡的味道。几个老友絮絮叨叨，乡里乡情的交谈，朗朗的笑声，都在漫不经心你一杯我一杯的酒里。街是老街，店是老店，面目上、骨子里都还存着老街的安详、平静，那种温情一直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