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张颍 绘
■ 何晓李
岁月是个巨大且无形的轮盘,将生命中的酸甜苦辣演绎。具体到现实,生活的轮盘也有具体的模样。那份肩负和勇毅向前,像磨盘一样的沉重,唯有迈开腿,坚持走下去,才能迎来美好未来。
没有电的乡村岁月,麦子和玉米打粉都靠石磨。去粗存精,还有很多功课需要人用心来操作,推磨是第一步,箩筛是第二步。心血汗水,荟萃着劳动的结晶。白花花的面粉,从石磨的夹缝中推散出来,一遍遍精益求精。
记得小时候,我常在大石磨盘边玩耍,看大人们推磨。有牲口的家庭驱使牛马来干活,蒙着眼睛,它们就不能偷吃磨盘上的粮食。这些石磨有大有小,用途也不一样。大磨一般就是加工玉米、高粱、麦子等做干粉,因为量大便需要牛马来助力,围绕磨盘外台旋转发力;小一点的腰杆磨,一般男女都能推得起,人围绕磨盘推,旁边有人负责往磨眼里浇水和泡发过的豆、米;最小的一种叫手扳水磨,一个人一只手都能推,另一只手负责往磨眼里少量添加泡发过的豆子和米,顺时针推,也有逆时针推的门外汉,磨盘向人怀里运动,如果推得太快,就有可能将磨盘从磨芯拔出来同时把手脱落,并有掉到脚上的风险。
我家有一盘大磨和一盘手扳水磨。相比之下,那盘手扳水磨,一直伴随我家很多年,也让我更加长久地记得。就算是有电的时代,那个手扳水磨依然是我们家的重要成员。比起后来电磨,仿佛小水磨里面,一勺一勺浇灌并打磨出来的东西,更有滋味,更让人怀念。
我家多年来的生活习惯,由母亲勤劳的双手操执着胆水豆腐、灰碱凉粉、滴水汤圆,让人沉浸在幸福的念想中。与此同时,左邻右舍也经常有人来我们家小院里借用那盘水磨,做自己喜欢吃的凉粉、豆腐,时不时还要舀我们家水缸里的清水......
干净、清香的豆汁或米浆从不大的磨芯出来,从磨盘周边的石壁流下来,在环形的磨槽子里汇流,向磨盘最低的缺口流去,进入事先准备好的水桶里。人在推磨的时间里,演绎着有节奏的轮回,腰杆也需要微微发力。
到了1998年夏天,母亲突发奇想,用水磨推手工凉粉,做好了之后,由父亲背到街上或下乡去叫卖。因为家里多了一份“生意”,能赚点小钱,补贴家用。于是,母亲更加忙碌了。而我家的米凉粉很快获得镇上和十里八乡的老乡认可和欢迎。赚来的小钞票,积少成多,大部分给弟弟读中专交了学费和生活费。
进入21世纪,我家依然会用那口手扳水磨推泡发的米和黄豆,做米凉粉,做豆腐,做滴水汤圆,在平淡的日子里多了一份意趣。简单的生活除了上街割新鲜猪肉回来打牙祭,就数做凉粉和豆腐来得有意义了。大家都知道猪肉比较贵,不能经常吃;但豆腐、凉粉味道不错,也没那么奢侈,想吃,动动手就能拥有。
现在,伴随着天南地北四处奔波,我脑海里的石磨岁月,如水的年华,停留在了我的故乡。把那些闪闪发光的豆子,把那些白花花的米粒,就了清水一起打磨,流淌出来乳汁一样的东西,将一代代子孙喂养,让他们变成精壮有力的汉子,承担起梦想和希望。或许,有一种智慧正在潜移默化中传承,源远流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