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汉辉
她们是童养媳、农妇、母亲,更是坚定的革命者。在闽西红土地上,一群女性用生命书写了“二十年红旗不倒”的革命传奇。
在新罗东肖,有一块特殊的革命烈士纪念碑,上面镌刻着35位女烈士的姓名。她们中绝大多数人没有留下照片,甚至没有正式的名字——陈客嫲、张溪兜、张三姑,这些看似随意的称呼,却承载着一段段悲壮的革命历程。
革命启蒙,集聚妇女力量
东肖镇的革命火种起源于1928年的后田暴动。当晚,张溪兜跟随党支部书记陈锦辉,一马当先冲进地主武装的巢穴。她手持锋利的斧头,带领陈客嫲等姐妹们直奔火星祠堂,砸开族长掌管的谷仓,将粮食分给穷苦农民。这一斧头,不仅劈开了粮仓的铁锁,也劈开了东肖妇女投身革命的大门。
张溪兜是龙岩县第一个加入秘密农会的女会员,不久后她成为龙岩最早的女共产党员之一。平民夜校是当时妇女革命意识启蒙的重要场所,在这里,她们懂得了穷人世世代代受苦挨饿并不是命苦,而是阶级压迫和剥削的结果,更坚定了她们革命的信心与决心。
在严酷的白色恐怖时期,东肖妇女创造了多种巧妙的支援方式。陈客嫲发明了特制双层粪桶——上层装干粪,下层藏着盐、米,瞒过哨兵,接济游击队。张龙地利用走街串巷卖茶叶的机会,宣传革命道理,秘密发展了大量农会会员。她曾动员200多名妇女参加攻打龙岩城的战斗,并组织300多名妇女配合红四军攻城。
东肖妇女还组建了“十姐妹运输队”,帮助红军运输物资。她们奔走在崎岖的山路上,将物资从漳州南靖、合溪挑回龙岩,成为中央苏区闻名的运输力量。秋收时节,她们只割种在山边的地瓜、芋头的蔓叶,而把食用的根茎留在土里,然后通知山上的游击队来挖取。这种机智的支援方式,帮助游击队在敌人严密封锁下生存下来。
忠贞不屈,全心全意奉献
1934年红军主力长征后,东肖地区陷入了最艰苦的时期。国民党集结了8个正规师兵力,对坚持敌后游击战的红军游击队进行疯狂“清剿”。面对白色恐怖,东肖妇女们展现了惊人的革命意志。
陈客嫲为革命两次被捕,受尽酷刑。敌人用香火烧灼她的胸脯,让她跪在烧红的砖头上,甚至割她的乳房,撒上盐巴。但她始终守口如瓶,宁死不屈。第一次被枪决时,子弹从她下巴穿过,她侥幸生还。伤愈后,她继续为游击队送物资和情报,直到1937年1月再次被捕,被敌人活活烧死。
张溪兜同样经历了残酷考验。她和母亲曾被敌人逮捕,在狱中遭受皮鞭抽打、石灰灌鼻、香烟头烧灼等酷刑,但始终严守党的秘密。1929年红军攻下龙岩城,她才被解救出狱。张龙地在被捕后,面对敌人的严刑拷打,宁死不屈。为保护同志,她假装答应带敌人去找闽西军政委员会,途中趁机跳下悬崖,幸运生还。
东肖妇女革命的奉献往往是整个家庭的集体牺牲。陈客嫲在送独子陈玉清参加红军后,儿子不幸被错杀。她的胞弟和侄儿也在战斗中牺牲。张溪兜与母亲张三姑一同投身革命,同时被捕,在狱中相互鼓励,坚守革命信念。陈三姑送新婚三天的大儿子参加红军,隔一年又送二儿子走上战场,两个儿子相继牺牲,她自己也为游击队送粮时中弹受伤,却仍让年仅8岁的独女接替自己继续上山送粮、送情报。
血色浪漫,革命情谊与家庭
东肖女杰之间有着紧密的革命情谊和相互支持。当陈客嫲受伤后,张溪兜几次冒着生命危险为她求医取药。在极端困难的情况下,她们形成了一个坚强的革命堡垒。张龙地、陈三姑、张水地等20多位妇女建立了接头网,在各村设立接头处,为游击队提供情报和物资支持。她们还注意做好一些较开明的保甲长和联保主任的统战工作,从这一渠道获取情报。
在残酷的革命斗争中,东肖的革命女性也经历了特殊的爱情与家庭生活。张溪兜与战友陈家泉在革命中自由结婚,组建了幸福的家庭。这种基于共同革命理想的婚姻,在当时是极为难得的。然而,1931年闽西根据地错误的“肃清社会民主党”事件中,陈家泉被误杀,她也被停止了党的组织生活。这一突发事件给她带来了巨大痛苦,但她并没有因此消沉,仍然相信党,继续努力工作。陈客嫲30岁丧夫,艰难地抚养孩子。在家人相继为革命牺牲后,她将全部精力投入到革命工作中,被游击队员们亲切地称为革命的“老妈妈”。
讲好红色故事,传承红色基因
东肖女烈士的事迹通过多种艺术形式得以传承。现代汉剧《陈客嫲》作为闽西汉剧史上第一部现代戏,1958年参加全省汇演轰动一时。国家一级演员邓玉璇通过扮演陈客嫲,与这位英雄母亲展开了穿越时空的对话。在龙岩“红古田”杯红色故事演讲比赛中,陈客嫲的故事成为被讲述最多的红色故事之一。选手们通过精彩的演绎,让观众感受到陈客嫲对革命的忠贞与无私。后田暴动纪念馆中陈列着张溪兜当年破仓分粮使用过的斧头,虽已锈迹斑斑,却依然向参观者诉说着当年的革命豪情。这些实物成为红色记忆的重要载体。
东肖女烈士的精神在新时代继续传承。东肖镇隘头村党支部书记表示:“红色故事留存在记忆里,红色历史镌写在书页上,红色基因流淌于血液中。”近年来,闽西红色故事宣讲团前往全国各地集中宣讲,将陈客嫲等革命先辈的英雄故事带给更多观众。这些宣讲活动让红色精神在新时代焕发新的活力。
如今,在东肖镇后田村,那些曾被烈士鲜血浇灌的红土地已郁郁葱葱。陈客嫲牺牲前曾说:“我已经死过一次,我要为革命再死一次。”这句朴素而坚定的话语,概括了东肖女烈士群体的革命精神。每年清明,总有人来到东肖革命烈士纪念碑前,默默缅怀这些为革命献出一切的女性。她们的名字可能普通,但她们的精神如闽西的青山一样长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