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颍 绘
■ 林钧达
从儿时起，坐火车于我几乎是个梦想。
小时候，我家住在永定的一个小山村里。20世纪70年代，别说是班车，就连拖拉机，我读小学三年级才第一次见到。那天中午我提早半个时辰去学校，同学拽着我去看拖拉机——那时村里没通公路，拖拉机只能从古竹银子凹开到大坪顶。我们气喘吁吁赶了两三里路，却只见到拖拉机开走的背影和一股浓烟。也是这时，我才知道世间有能载着人去远方的好东西。
没过多久，一个与父亲同年，辈分却长一辈的阿公从省城回来。父亲对他颇为恭敬，我也随之肃然起敬。我小声问阿公：“省城离我们村多远？”阿公说有四五百公里。我不懂这距离的概念，又问：“您是坐拖拉机回来的吗？”阿公笑着说：“我是坐火车回来的。”“火车？”我第一次听到这个名词，满是惊奇。阿公接着说：“火车很长，有十多节车厢，能坐很多人。”我似懂非懂应了一声，阿公摸着我的头说：“等你长大了去福州读书，就能坐火车了。”或许从那时起，“火车”便在我心里生了根。
十七岁秋天，我考上龙岩师专。上铺同学说附近有火车站，但走路要一个半钟，我因来回耗时久，便没去看。临近期末，在厦大读书的高中同学写信来，说放寒假坐火车回龙岩，让我们去接。那天晚上，我们提前吃了晚饭出发，走了一个多钟，因同学间有说有笑，倒不觉得远。七点左右，我们站在月台上，远处一柱白灯渐渐变大变亮，伴随一声长鸣，火车进站了。灯光下，火车像条长龙，“嘎吱嘎吱”停在铁轨上，几节车厢的门同时打开，旅客陆续下车。我终于见到心心念念的火车，却没想象中那般激动，见同学下车便赶紧围上去，一起出了火车站。
回来的路上，我问老乡：“坐火车舒服吗？会晕车吗？”老乡说：“很稳，像坐在教室里，挺舒服的。”我既羡慕又懊悔，怪自己高考填志愿时没好好估分、认真看志愿表，满脑子只想当会计、做金融家，要是多留意其他专业，或许就能坐火车去福州或外地读大学了。
师专毕业后，我被分配回镇上中学教书。刚工作要学的东西多，太忙；工资低，一半要用来帮家里还债、补贴家用，还要供弟弟读书，没余钱；加上我坐班车去县城会晕车，镇上离龙岩又远，“坐火车”的念头竟渐渐从脑海里消失了。
可人生总有些意外。2000年秋季，我突然被招去龙岩师专再学习。培训快结束时，领导宣布要去北京参观学习，我们的旅程便从龙岩火车站出发——儿时的梦想突然实现了。但我心里没有丝毫激动，更无好奇，满脑子都在和同事探讨北京的学校多漂亮、那边老师工资多高、学生多聪明。现在回想，实在奇怪，竟对儿时的大梦想毫不在意。
时光荏苒，岁月迷离。凡事都会过去，也都可能发生。若你有未实现的愿望，不过是机缘未到。别急，静候佳音，相信快乐的日子一定离你不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