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新
前几年因为教师紧缺，我被安排到中心校附近的一所村小任教，课上完后就回中心校上班，做好自己分管职责内的事，两头兼顾。
我教的是二年级数学。班级里一共十五个学生，基础好的学生不过一两个或者说没有。这里曾经也是一所300多人的大型农村完小，近几年人口出生率断崖式下跌，现在全校六个年级不足百人了。
学校倚山势建在一个小山坡上。校内建筑有高有低，错落有致。教学区、生活区、运动场，区域明显，布局合理。校园内树木葱茏，花草点缀，环境十分优雅。
十五个学生，六男九女，基础差、纪律差、习惯也差，这三者就好像孪生兄弟一样。女生刁蛮公主多，班干部自然也都是女的，说话都很大声，男生大都唯唯诺诺。
坐在最前面的一个男生，长得白白净净，个子不高，胖乎乎的，眼睛很细，看上去很安静。我在讲台上讲二十以内的加减法，他自顾自地在摆弄自己的东西，头不仰眼不抬。我有点生气，“这位同学请站起来，老师刚才在讲什么内容？”他慢吞吞地站起来，嘴里嘟哝了一句，根本听不清楚他说什么，其他同学都笑起来。我更加生气了，加大了声音。“你叫什么名字？站好来！”“老师，他叫来福。”班里有同学帮他说道。“你上课怎么不专心听讲？你不听老师讲课，你来学校干吗？”我的口气更加严厉了，用教鞭用力地敲打讲台。来福的细眼睛眨巴了几下，忽然嘴角一扁，流眼泪了。“诶，你怎么哭了？”同学们又笑起来。“老师，你不用理他，他就是这样的。”一会儿，来福自己也笑了。什么叫不要理他，什么叫他就是这样的？从一年级就开始这样的吗？我想。
课后，我和教语文的班主丽芸老师说，什么时候去来福同学家家访一下。丽芸老师说一年级的时候，她们家访了多次，来福的父母离婚了，父亲长年在外打工，来福的爷爷奶奶说，能认识多少字就算多少，不要打他骂他，要多哄他。哦，原来是这样。
打那以后，来福是被我点名叫站最多的学生。不理他是不可能的，上课的时候，他有时会站起来，拿邻桌同学的铅笔、尺子什么的，能不理他吗？只是我会尽量控制好自己的音量。
单元考试的时候，他会肆无忌惮、旁若无人地站起来看别的同学的答案，我曾经想过去制止他，后来又放弃了。我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尽管这样，他每次的考试成绩都不会超过三十分。
我一个星期六节课，有时候一接到中心校电话就得立马赶回去做事。学校的管理是严格的，上课的时间段，大门是紧锁的，但是没有请保安，也请不起保安。我的课上完后如果不是最后一节，要先开学校大门，再把摩托车骑出校门外，然后再返身把学校大门重新锁上。
有一天上午，我上完第二节课，要赶回中心校上班。车子骑到学校大门口时，我刚伸手去摸挂在裤腰的钥匙串，忽然有一个白色的身影像兔子一样灵活地窜到我的身边。“老师，我来帮你开。”我定睛一看，哦，是来福。我愣了一愣，说好。他拿着我的钥匙飞快地跑到大门边，踮起小脚尖，开了两三下才把门打开，把大门推开到我足够骑出去的宽度为止。当时在大门两边玩耍的同班同学有很多，都在默默地看着来福做的这一切。我顺溜地把摩托车骑出校门。来福在大门内顺溜地把门锁上，再把钥匙从大门的栏杆缝里伸出来，递给我。我开动摩托车小油门，轻快地骑往中心校。微风轻轻拂过我的脸颊，不知怎么我的眼睛有点湿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