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大舜
不知不觉，离开教育系统已十三载，但许多同事、朋友依然习惯叫我“老师”，这声称呼像一条剪不断的脐带，永远系着我那段执教生涯，让我觉得自己从未与教育真正走远。
这几年来，唤我的称呼五花八门，赖主任、赖委员、赖作家......但最熨帖我内心的，仍然是“赖老师”，“老师”二字，已经融入了我生命血液，注定要在我身躯里流淌一辈子。
二十二年前，我从师范大学毕业，分配到一所镇上的中学任教，开启了我的教学生涯。那时的日子，像山涧里的溪水一样平淡而清澈。风华正茂的年纪，内心却像有一团火在燃烧，站在讲台上，总担心课堂讲得不够透彻，生怕遗漏了知识点，每一堂课都得攥起十二分的认真，恨不得把自己所学的知识，一股脑地倒给学生。现在回想起来，那是生命中最刻骨铭心的一段经历。
那些年的教学经历，让我体会最深的是“教育是良心活”。作为语文老师，就得像一个“杂家”，天文地理，九流三教，啥都要了解一些，才能把语文课讲得活色生香。而若缺少职业良心，语文又是很容易“混”的学科，你可以照本宣科，一言堂，满堂灌，45分钟的课堂不过是走个过场，但效果可想而知。真正有良心的教育工作者，心里装着的是每一堂课的质量，关注的是每一个学生的成长。课前要把知识点嚼透，把教学设计磨细，绝不上“无准备之课”；课上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随时回应学生的疑惑与思考。说到底，教育这活儿，拼的从来不是技巧，而是那份沉甸甸的责任心。
教学生涯那几年，我觉得我对当地的教育是有贡献的。我带过三届高三毕业班，每一届都超额完成了上级下达的高考指标。最难忘的是有两年，学校好几位女老师接连休产假，一下子语文老师捉襟见肘。校长找到我，语气里满是信任：“语文老师中，数你年轻，又有高三经验，只能辛苦你勇挑担子，带三个班的语文了。”我没说一个“不”字。肩上的担子陡然重了，心里也多了份责任，总怕辜负了学校的信任。那两年，我几乎天天忙得像陀螺一样，上午两节课，下午一节课，从高一讲到高二，课堂上的声音从清亮到沙哑，最后成了低沉。日子久了，咽喉炎的病根也就落下了，但我始终没有半句怨言。而今，那些在讲台前喊哑过的嗓音，早已成为遥远的记忆，却成了我教学生涯里最珍贵的注脚。
人生很奇特，有时命运的齿轮轻轻一转，人生便拐向了另外一个天地。2012年底，县里的政法单位在教师队伍遴选工作人员，我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去报了名，经过笔试、面试、体检、考核，没想到竟然考上了。命运就这样阴差阳错，让我告别了十年教学生涯，转身踏进了机关单位的大门。
这些年，在机关单位上班，工作重重复复，枯燥繁琐，从年富力强到老眼昏花，忙忙碌碌间，竟已年近半百了。每当心力交瘁，焦虑来袭时，总会在失眠的夜里，一遍遍回望来时路，最怀念的依旧是那段纯粹的教书时光。
是的，那段教书时光，让我收获了桃李满枝的欣慰。每逢教师节，总还有学生给我发来祝福短信，再忙我都会立即回复一句“感谢惦记”，不敢辜负他们穿越时光的牵挂。去医院检查身体，捋起袖子抽血，一声“老师”，发现抽血的护士是当年的学生，仿佛有股暖流顺着血管涌了上来；去某窗口单位办事，把材料递交上去，发现办事员也是当年的学生，交流的话题一下子多了起来......这些瞬间，就像一朵朵惊艳的小花，不经意间在我寻常的日子里盛开。
铃声远去入梦长。不知多少次，我又梦见自己站在熟悉的讲台，挥斥方遒，言笑晏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