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林帅
7月18日,上海交大实践团走进三元区洋溪镇开展暑期夏令营活动。在洋溪中学,同学们认真聆听了福建省立福州初级中学(以下简称:省福初)师生们辗转至洋溪的峥嵘历史,大家在省福初纪念石碑前驻足凝视、缅怀先辈,许下铮铮爱国誓言……为暑期时光留下了一段意义非凡的红色记忆。
洋溪中学,省福初的摇篮,也是省福初的烽火教科书。1938年,厦门沦陷后,福建省政府被迫离开福州。1939年,抗日烽火席卷东南,省立福州初级中学从福州向山区内迁,一群十二三岁的少年背着行囊穿越激流与险岭来到洋溪,在这深山里,书写着“艰难困苦,玉汝于成”的历史篇章……
山河碎时 书声渡溪
1939年,洋溪的山岚晨雾尚未褪尽,一群少年背着书箱,踩着崎岖的山路,向这片陌生的土地跋涉而来。在他们的身后,是硝烟弥漫的福州城;而前方,是荒草丛生的古寺兴化寺。福州沦陷的消息如刺骨寒风,将省立福州初级中学的师生逼至当时还归沙县管辖的洋溪。从此,这片深山,成了莘莘学子烽火岁月里的“书舷方舟”。
校舍是村民腾出的老屋,竹篱糊泥作墙,树皮覆顶作瓦。冬雨淅沥时,教室成了漏水的竹笼,寒风裹着湿气钻进少年们的单衣。老校友们曾回忆:“夜里点樟油灯读书,火光摇曳,总疑心土匪会在窗外窥伺。”曾经,少年们摸黑逃向山林,直到晨光熹微才敢回望——哪有什么土匪?不过是山间几点流萤,在国破家亡的暗夜里,成了惊弓之鸟的烽烟。
这样一群朝气蓬勃的少年,如何在深山中熬过艰难岁月?让这段岁月成为他们一生最骄傲的时光?
生如蝼蚁 志比鸿鹄
在洋溪的夜晚,学生们常与疾病和恐惧纠缠。宿舍的通铺上,十几人挤挨着取暖,虱子窸窣爬行。最怕的是打摆子(疟疾),寒热交织的少年们蜷缩成团、冷得打颤,竹床咯吱声此起彼伏;有人夜盲症发作,摸黑偷摘农家的菠菜,用井水泡成苦药哽咽;有人高烧呓语,竟下床向外奔跑,大声背英语……学生林维铮说起了一段“另辟蹊径”的往事——当时征兵,近视的他央求同窗在体检时帮忙提示视力表,最终才能如愿穿上军装。虽看不清靶心,但看得清家国!
那年深秋,一位父亲提着鸡蛋跋涉百里、翻山越岭,却在踏入校门的刹那听见噩耗——鲜活的生命因重病救治不及,黯然消逝。他踉跄扑向儿子的薄棺,篮中鸡蛋滚落一地。校长的悼词被山风撕碎,棺木静默如碑——那是洋溪最沉默的课堂,教会少年们何为“生如蝼蚁,志比鸿鹄”。
松明照壁 笔锋书舷
1941年,福州沦陷的噩耗传来,洋溪的师生们将悲愤化作闽剧搬上了戏台。在学生自编的闽剧《血泪》中,林桢墉扮演的地下工作者振臂高呼:“宁可战死,不做亡国奴!”台下村民泣不成声,连听不懂唱词的老妪也攥紧了衣角。剧团翻山巡演时,南平《南方日报》刊登剧团演出消息,稚子扛鼎,其志可撼山河!募得的铜板叮当投入木箱,化作前线战机的铁翼。
苦难如刀,却将少年们的心性磨得愈发锐利。没有灯,便用墨水瓶做成简易的樟油灯,这是他们的“深夜自习室”;缺衣少食,溪流的鱼虾成了“营养补给站”。校友戴熙杰后来成为我国电机专家,当年那盏油灯,照亮的不只是课本,更是中国人的脊梁。正是这份“山野的光明”,让省福初在全省会考中连续四年夺魁。敌机的轰鸣压不住书声,饥饿的胃困不住志气——这所深山里的流亡学校,硬是在战火中浇灌出一片桃李芬芳。
立碑长鸣 青山识君
1944年抗日战争进入决战阶段,省福初师生们同仇敌忾,分赴各县、区宣传抗日,不少学子投笔从戎,1940年至1944年共有188名学生从洋溪出发,奔赴抗日前线。
1983年6月,沙县洋溪人民公社划拨梅列区(现洋溪位于三元区)。2004年的秋阳温柔如旧,三十多位白发校友重返洋溪。当年的竹篱瓦舍早已湮没,唯有一座石碑傲立山头,“省福初”三字依稀可辨。校友陈宝华重返洋溪后,写下了诗:“昔日朗声无处觅,只留记忆在心间。”
他们这一代人,是经历过烽火硝烟的。那些竹床上的寒夜、疟疾中的战栗、戏台上的呐喊、油灯下的倔强,早已化作不灭的星辰:山河破碎,而书声不灭;烽火虽熄,而精神长青。
春风寄哀思,薪火映初心。如今,每逢清明时节,洋溪中学通过缅怀先烈主题班会、清明诗歌诵读会、省福初纪念碑前献黄菊寄追思活动等,引导同学们继承先烈遗志,传递革命精神,树立报效祖国的远大志向。
从1939年的省福初到而今的洋溪中学,前后虽经历了八次更名,但那座刻着“福建省立福州初级中学”的纪念碑,始终面朝东方——那里是太阳升起的地方,是一代代中国人用血泪与风骨,为后世点亮永恒的晨曦。
(图片由三元区洋溪中学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