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 平
儿子结婚独立生活后，大林两口子就决定把独居乡下的老母亲接到城里来。
周末，两口子回去看望老母亲。大林对老母亲说了这事，老母亲看着大林两口子笑了一下，就把头扭向一边，说：“我不去。”
其实老母亲很想去。城里多好啊，再说，老头子走了，自己一个人在乡下孤孤单单的。但老母亲不想给儿子媳妇添麻烦。
大林说：“妈！您一个人在老家，我们不放心。”
老母亲说：“有啥不放心的？我习惯了。”
大林又劝，大林妻子也劝，好说歹说，老母亲才同意了。
把老母亲接到家里，大林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给老母亲录指纹。家里的锁是指纹带密码的，平常，大林两口子上班，老母亲一个人在家，这事要紧。老母亲没见过这样的锁，觉得稀奇，说：“咋？开门不用钥匙？”
大林说：“妈，不用钥匙。”
老母亲懵了，说：“不用钥匙咋开门？”
大林说：“用指纹开。”
老母亲举起自己的左手看看，说：“指纹咋开？”
大林笑了，说：“妈，我给您录了指纹您就晓得了。”
老母亲觉得开门就该用钥匙，插进去一扭就开了，多方便。用啥指纹？麻烦。但她只是心里想，没说出来，任由大林叫她咋做她就咋做。
大林说：“妈，您用哪根手指录？”
老母亲想了想，伸出左手食指，说：“这根。”
大林说：“妈，您用哪根手指录的，开门就用哪根。”
老母亲说：“好。”看上去有点紧张。
大林开始给老母亲录指纹。老母亲小心翼翼按大林说的做，可录了三次都没录上。大林说：“妈，换一根手指试试。”
老母亲说：“咋录不上呢？”
大林说：“不晓得。”
老母亲有些着急的样子，说：“录中指。”
可录了几次，中指也录不上。
老母亲显得有些无助，看看大林、又看看大林妻子，喃喃：“咋录不上呢？”
大林和妻子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咋办。
这时候老母亲终于忍不住嘀咕一句：“还是用钥匙方便。”
大林妻子说：“妈，指纹锁更安全。”
三个人沉默了片刻，大林像突然想起来什么，说：“妈，我看看您的手。”说着轻轻抓起老母亲的左手，一看才明白，老母亲的手实在太粗糙了，手上满是老茧，难怪录不上。
大林又轻轻抓起老母亲的右手看，也一样。
看着老母亲那双写满辛苦劳累的手，大林的心像一下被一个拳头击中了，觉得很不是滋味。大林上高一那年父亲就得病走了，老母亲独自扛起了一个家，那双手上的老茧是锄头把、镰刀把、石磨把、瓢把、扫帚把磨的。
“妈，用密码一样开。”大林妻子说。
大林说：“好，用密码。”
大林两口子商量设了密码：941886（就是要发发顺）。
“9、4、1、8、8、6”老母亲心里背诵着那串数字，背到第三遍就记岔了：“9、1、4、6、8、8”。
“唉！老了，不中用了。那么多数字，记不住。”老母亲说着，很无奈的样子。
“大林，换一个简单一点，容易记住的吧。”大林妻子说。
大林点点头，一会儿，进屋拿出纸笔写了一串数字：“987321”。大林把数字给老母亲看，说：“妈，这个好记。”
老母亲看了，片刻，轻轻摇摇头，说：“好记啥？”顿一下又叹口气儿，说：“唉！老了，不中用了。”
大林和妻子看着老母亲，心里都有些急。一会儿，妻子说：“弄个更简单一点的。”
大林说：“再简单就不安全了。”
老母亲听了大林这话，心里嘀咕一句：“咋就不安全啦？”她想起老家的房子，挂锁、碰锁都用过，咋没出啥事？城里人就是穷讲究。老母亲想说：“干脆换一把用钥匙的锁。”可没说，她不想干涉儿子媳妇的事。她说出来的是：“我不来，你们偏要我来。”
“妈，您别着急。”大林赶紧说。
“妈，您放心，没事的。”大林妻子也说。
大林又在纸上写了一串数字：“481027”。妻子看着那串数字，说：“更难了，妈咋记得住？”
大林笑了笑，拿给老母亲看，说：“妈，这个密码您肯定记得住。”
老母亲看了看，摇摇头，说：“这么复杂，哪记得住？”
大林说：“妈，这是您的生日呀！”
老母亲怔了一下，喃喃：“我有几年记得自己的生日啊？”
大林这才想起，每年老母亲的生日，她几乎都不记得。
“换一把普通锁吧。”妻子突然说。
老母亲心里松了口气儿。
大林看着门上的指纹锁，像在琢磨什么。一会儿，大林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再一次在纸上写了一串数字：“710528”。他把数字给老母亲看，说：“妈，这个密码您记得不？”
老母亲一看，紧锁的眉头一下舒展开了，笑吟吟说：“记得记得！这个密码咋都不会忘。”
那串数字是大林的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