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金寿
先从一个趣解说起。森林这个词,从字面上看,由五个“木”字组成,五代表的是一个虚数,实为很多的意思。这里的多,当然不是指树多,而是树种繁多,其他物种也多。因此,森林是由繁多的树种和其他植物构成的。
在我的印象中,将乐的森林极其茂盛,树种也非常多。
林海苍茫,一山连着一山,一片接着一片。钻进林海,高大的乔木就像一个个巨人,无声地挺立着,有的树干粗大,枝繁叶茂,树冠很宽阔,遮天蔽日;有的不仅丰茂,而且长得极其伟岸;有的则身形苗条,亭亭玉立;有的树干笔直,树皮光滑;有的棱走全身,龙筋虎骨。林林总总,不一而足。乔木,是森林的统治者,它们不仅数量最多,身材也最高大,不仅树干粗壮,而且枝叶繁茂,占据着地面的大部分面积和天空的制高点。它们傲然天地间,俯视苍茫大地,尽显王者风范。
在原始森林里,针叶树只能充当配角,阔叶树是绝对的主角,给人类和动物馈赠最多的也是阔叶树。阔叶树队伍庞大,树种繁多。粗壮结实的栲树苦楮成群结队;高大挺拔的荷木枫树三三两两;亭亭玉立的小青杨东躲西藏;身姿袅娜的小叶樟羞羞答答;坚如铁石的白栎红栎神情肃穆;身份高贵的山榉楠木偶露真容,更有那林中仙子黄花梨木仙踪罕觅。
林木肃立、野兽出没、鸟儿惊飞、虫蛇爬行、涧水潺潺,光影斑驳。森林里,各种生命在繁衍、在生存、在成长、在倾诉、在杀戮、在死亡,循环往复,生生不息。
在混交林之间那些大大小小的地块或空隙间,穿插迂回着森林中另一重要成员——灌木。我不知道这些灌木为什么能在混交林中生存,是乔木的仁慈相让,还是灌木不屈奋争的结果?或许两者都有吧,强者也需要有配角,而弱者也会争夺生存空间。还有一部分则生长在土质较少的岩石上,它们以惊人的毅力,硬生生把根深入岩石缝隙内部,攀附着岩石,顽强地存活下来,与裸露的岩石融为一体。
经过砍伐和人工造林后,灌木面积已经大大缩小,那些人工林里,几乎没有了灌木,只有清一色的杉木或松木。
保护和发展最好的森林成员,非竹子莫属。竹子种类是比较丰富的,其中面积和数量最多的是毛竹。毛竹因其较高的经济价值,在几十年的时间里,不仅没有减少,反而有增加的趋势。据统计,将乐的毛竹林在五十万亩以上。最大的一片在漠源乡的雪峰山上,这里高海拔区域几乎是毛竹的王国,整片整片的山脉上,竹林连绵,头尾相望,尽是摇曳的身姿、碧绿的色彩。
森林中,还有一个重要的家庭成员,便是藤本植物。过去,将乐的山林中,藤蔓随处可见,这些藤蔓,大多缠绕、攀附在乔木和灌木上,有的粗如手臂,有的细似毛线,有的坚硬如木,有的柔软似绳。有的顺着树根向上盘绕而上,如同灵巧的小猴,有的飞跃空中斜跨树腰,宛若雄劲的蛟龙。有的独自爬行,有的互相纠缠。根据茎的质地,藤本植物分为木质藤和草质藤。木质藤质地与树木相似,比较坚硬,韧性好,长得也较为粗壮,直径有的可以达到四五公分,甚至更粗。在森林的深处,木质藤随处可见,但随着森林的消失,也消失殆尽。
在森林里,柔弱的小草很难找到栖身之地,高大的乔木、众多的灌木和拥挤的铁芒萁占据了每一寸坡地,小草就算是拼得头破血流也争不来一席之地。可是,有一些地方,却给小草提供了栖息场所。在以岩石为主体的山崖上,乔木无法立足,裸露的岩石上,灌木也自觉退却。而小草,却轻轻松松地在此发芽生根,稳稳地傲立在上面。山涧两旁,也是小草们不需要争夺的领地,山涧流水潺潺,冲开表层的土,树木们自然是没法生存,因此,小草们便安营扎寨,惬意地发芽生长,哪怕没有阳光,依然叶茂茎壮,绿意盎然。这些小草,不仅是森林的一员,而且因为生长的环境特殊,部分成为名贵的骄子,有的是可贵的中药,有的是珍稀的草花。
蕨草也是森林里的一个族群,有的长在茂密而阴凉的林子里,有的则长在阳光比较充足的疏林地上。蕨草有很多种,数量最多、面积最大的要数铁芒萁。铁芒萁,又称狼萁,是将乐森林中最不起眼的成员。这种蕨草没有艳丽的外表,没有强健的身体,它身材纤细,袅袅娜娜,茎如细铁丝,叶似千足虫。在树木没有霸占的地方,它们攻城略地,抢占生存空间,蓬勃生长。铁芒萁能够迅速占领地盘,归功于它们的根,形似枝杈的根在土表下横向行走,因此可以在短时间内蔓延开,成片成片冒出来。
不起眼的铁芒萁全身是宝,根茎叶都有药用价值,有清热解毒、散瘀消肿、接骨、止痛、止血等功效,可以治疗多种外伤、皮肤感染、痔疮等疾病。
而铁芒萁的根状茎,还被聪明的建设者用于铁路、高速公路建设。许多高速公路边坡的生态防护,把铁芒萁的孢子繁殖成植物应用于工程的生态防护,为现代公路建设立下汗马功劳。
在经过数轮的森林砍伐后,铁芒萁的数量大大减少,甚至濒临绝迹,现在竟然被列入《世界自然保护联盟濒危物种红色名录》,令人唏嘘。
每年的处暑前后,几场秋雨降临大地,森林得以吸收充足的水分,铺满厚厚叶子的森林里,便游荡着许许多多的采菇人。他们头戴斗笠,脚穿草鞋,身背竹篓,腰插柴刀,在光线晦暗的林子里,寻找着那些腐叶下的菌菇。
虽然菌菇只有短短的生命周期,但也是森林里家庭中的一员。在适合的条件下,各类菇菌争相生长,它们或露出可爱的小脑袋,或隐藏在厚厚的腐叶下。它们大多穿着鲜艳的衣服,也有的裹着朴实的外套。将乐的森林,菇的种类繁多,主要有红菇、香菇、梨菇、牛肝菇、松毛菇等,这些都是可食用的菇,也有许多菇含有毒素,不可食用。每年,都有个别人会丧生在毒菇的美丽外表下。
将乐森林的丰富多彩,博大精深,使之成为许多动物的家园。飞禽走兽穿梭,爬行动物蛰伏,昆虫蜗牛隐藏,水鱼石蛙潜行。高大威猛的黑熊,逡巡在茫茫林海间,在豺狼虎豹销声匿迹的年代里,成为森林王国的统治者。无法无天的野猪成群结队地在山谷里刨食挖坑,生儿育女,在缺少了猎食动物的森林里迅速壮大。黑獐、山麂、山羊把自己藏在最隐蔽最安全的地方,小心翼翼地啃食地上的浆果和嫩草,尽管如此,这些动物仍然难以逃避被捕食的命运,逐渐减少。树冠上,灵巧的松鼠时而跳来跳去,寻找着充饥的野果。它们的天敌,既有地上的猛兽和蛇,也有天空中的老鹰。其实,老鹰的家也在森林里,但是,它们的身影却常常出现在天空,它们是那么优雅地翱翔在高山之巅,滑行、盘旋、俯冲。而山鸡、布谷鸟只能躲在黑暗的森林里悄悄飞行、扑棱,时而呼朋唤友一番,因为它们是弱者,除老鹰外,森林里的蛇也是它们的克星。
我十来岁的时候,我们大队曾经发生过一件轰动全县的事情。那个下午,一个消息传来,说本街道一个在县医院开救护车的司机,捕获了一条六七米长的大蟒蛇。蟒蛇挂在他家的屋子外面。全大队的人听了都趋之若鹜。我也赶到他家,只见一条大腿一般粗细的蛇,挂在他家的屋脊上,蛇头在上,蛇尾在下,足足有六米多。不过,蛇只剩下了皮,里面充塞着谷糠。街坊们都在传说着司机的勇敢。
那是我这辈子见过的唯一的一条大蟒蛇。
森林里的动物世界,到底有多少生灵,我们无从知道,但那里一定是一个丰富多彩的世界,演绎着精彩的生死大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