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出差多天的儿子不得不把猫托付于我。
他独居在旧房子,墙壁不再雪白,家具已过时,电灯坏了一两盏。是不是某个清冷的夜还是昏黄的傍晚,儿子生出了养猫的念头。总之没有跟父母报备,突然间他就从朋友那儿拎回了一只两个月大的小猫。
儿子养的叫中华田园猫。第一次听还觉得清新脱俗,再了解,原来就是土猫,最常见的。但他费了不少心思、精力和金钱。走了些弯路后,儿子对养猫渐渐上道。后来爱心泛滥,去外地游玩时竟又带回一只流浪猫。还是土猫,两只似孪生。
有时我去,两只猫见我就躲,儿子眼疾手快抓住一只,后腿当枪托,前腿当枪筒,把猫当机关枪一样对我突突,猫脸猫爪靠近我,张牙舞爪。猫可能也反对被当枪使的行径,张牙舞爪是挣扎,但吓我已足够。儿子还要把猫放我腿上,我跳开了,猫也跳开了。猫知不知道,它怕人类的同时,我更怕它。
猫是和人类关系最为密切的动物之一,记载里有它的只言片语,入过诗,雅号狸奴。宠猫的人古今皆有。总感觉人和动物毕竟物种不同,相同物种间都会勾心斗角,甚至开战。不同物种更应不好相处。不用一言不合,因为本就语言不通,一眼不对就可能发生冲突。
自打儿子养猫,他外婆先是担心猫脏,再担心猫毛掉落和空气合谋吸进外孙的呼吸道。短视频让她的忧虑升级,说是养了多年的猫突然无故攻击主人,像野兽扑过去追着撕咬。人类在突发的攻击下蒙掉,惨败,身体流血受损是肯定的,过后还要打针找补挽救。我也很担心,儿子抓猫像抓抹布,五指铁掌一把抓来,猫会觉得那是亲昵吗?有一天会不会觉醒反抗呢?
儿子出差前交代了如何铲猫屎,猫砂啥样是尿团成的,啥样是粪形成的,啥样子一铲下去铁定有收获。若没味道,几乎以为他在跟我教授什么不错的秘诀。
进屋,不见猫影,找了一通,大的那只冒了个头,远远警惕地盯着我,另一只一直找不到。捉迷藏游戏我已几十年没玩了,手生得很。上下左右前后,窗帘后、床底、柜子里通通没有,屋子就那么大,家具不多,衣柜是砌墙里的,没有什么犄角旮旯,能藏哪里呢。我咪咪咪喵喵喵地叫,恍若我才是猫。我没能掌握它们的猫语,蹩脚的发音即使是动物也能识破。猫骨架仿佛是软的,水一样流动,多小的洞多细的缝都可以躲。会不会躲在哪里脱不了身不敢动闷死了,一直到有味了我才能发现?又或者是我进来返身关门时,它顺着一个势溜出去了?算了,先铲猫屎吧。砂盆挺大,气味更大。如何形容那种气味,胃里翻江倒海。戴口罩也无济于事。我几乎要置儿子的重托于不顾了。
第一次一直到离开,小的那只总也不见。第二天打开门,两只猫远远的看我,我走近它们就跑,即便这样我也莫名欣喜:都在呢,好好的呢,二位好呀。猫还是不理我。
去了几次后,猫渐渐认我了,慢慢靠近我。又过了几次,两只猫会迎我进门,跟着我,在我面前打闹,不过看起来像斗殴,我也不好上前拉架。它们在我面前舔毛打滚,露出肚皮,不设防的样子。我也敢摸它们了。摸时,它们喉咙发出呼噜噜的声音,据说这是高兴舒服。铲屎时我像老农民犁地一样淡定熟练。大猫霸道抢食时,我教育孩子一样训它,它像孩子一样听不进,屡教不改。小的那只做了绝育手术,弱弱的,似乎对我产生了依赖,乖乖让我抱着不动。在我怀里仰头跟我对视一会儿,可怜巴巴的,看得我得说两句了:很疼很委屈是吧,不好意思,人就这么坏。但好歹在这,你后面的日子是安全的,吃喝玩乐,住食无忧,最关键的是不用抓老鼠不用工作。猫有没有听懂不知道,反正它喵了一声。
儿子远程说不准再喂猫条。我问原因。他说它们最爱吃猫条,你喂了,以后都不跟我亲近了。看看,只认吃的,谁给吃的跟谁亲。这点倒跟人类有异曲同工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