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余热还未散尽,清凉的秋已款款而至。此时节,当全国大中小学以声光交织的典礼迎接新生时,回望千百年前的古代学堂,虽无科技点缀,新生入学礼的庄重与讲究却丝毫不减。那些层层递进的仪式环节,藏着古人尊师重道的处世哲学,亦暗含着对学子成长的深切期许。
古时孩童四至七岁入私塾启蒙,这一人生节点被称作“开书”“破学”或“破蒙”,对应的入学仪式称“入泮仪式”,与成人礼、婚礼、葬礼并列为人生四大礼。这场典礼虽因时代略有差异,可始终围绕正衣冠、拜师礼、净手净心、开笔礼等核心环节展开,每一个环节都是对“求学先修德”的生动诠释。
古籍《礼记》记载:“礼义之始,在于正容体,齐颜色,顺辞令。”这便是入学礼首重“正衣冠”的渊源。古人坚信“童蒙之学,始于衣冠;先正衣冠,后明事理”,衣衫的整洁与否,被视作心性修养的外化。开学当日,学童们端正肃立,由先生逐一为他们整理衣襟、扶正帽檐。待衣襟飘带皆合规矩,列队肃立于学堂门前,在先生引领下缓步而入,这短短一程,是对仪表的规范,也是对“言行有度”的最初启蒙。
步入学堂,拜师礼接踵而至,这是整场仪式的核心。学童需先向至圣先师孔子的神位行三跪九叩大礼,以示对知识源头的敬畏;再向先生行三叩首之礼,表达求学的诚心。行礼时,学童手中并非空无一物,而是捧着长辈备好的“六礼束脩”:芹菜象征勤奋好学,莲子寓意苦心向学,红豆寄寓鸿运高照,红枣祈愿早日成才,桂圆盼求功德圆满,干瘦肉条则是对师者辛劳的答谢,在孔子时代还兼具学费的意义。先生收下束脩后,往往回赠《论语》《孟子》等典籍,一来一往间,既彰显师生间的礼尚往来,更定下“教学相长”的相处基调。
拜师礼毕,学童需依先生指引,在水盆中正反各洗一次手,再轻轻拭干。这“净手净心”的仪式,看似简单可意涵深厚:洗净双手,是要去除尘垢,以示对学问的洁净之心;净化杂念,则是期许学子日后能专注向学,不因外物分心。古人相信,唯有心无旁骛,方能在求知路上行稳致远。
最后的开笔礼,是开启智慧的象征性时刻。先生手持蘸满朱砂的毛笔,在学童眉心点上一点红痣,因“痣”与“智”谐音,故称“朱砂开智”,盼学子自此目明心亮、一点就通;随后是“击鼓明智”,学童敲响堂前大鼓,鼓声越响,寓意志向越明,这一传统源自古籍《礼记?学记》“入学鼓箧,孙其业也”,以鼓声警醒学子莫负光阴;最动人的当属“描红开笔”,先生握着学童的手,写下一个工整的“人”字,笔画虽简,却在启蒙之初便庄重立下准则:做学问先学做人,需堂堂正正、俯仰无愧。
如今,当我们重温这些仪式,看到的不仅是历史的剪影,还有流淌在中华文化血脉里的教育初心。那些藏在环节里的真诚期许,那些融在礼仪中的哲思,恰如一束穿越时空的光,照见教育最本真的模样:它不只是知识的传递,更是品格的塑造,是让每个生命从启蒙之初就懂得,求学之路,亦是修心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