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偏爱在涮火锅时调一盘红亮的蘸碟,里头还有香脆的花生碎、圆润的小芝麻及可以围起一洼小池塘的葱段,特别是在浇上一勺热油后,配料包裹着辣椒,它们紧紧地抱在一起,倏的一下蜷缩起来,而后又渐渐舒展开来,热腾腾地烧出了满室飘香。
光有蘸碟还不够,要想吃得酣畅淋漓,还必须是火锅,而不是水煮。水煮将菜品都给混在一起煮好了,再给端上桌来。吃着吃着,上层便渐渐泛起油花,那就是凉了,虽然很可爱,但没有那种兴致了,不好吃。
而火锅需一直开着小火,让裹着地瓜粉的瘦肉片、圆孔里浸着油珠的豆泡、穗尖尖冒着黄绿的西兰花,一同在白花花的热浪里“咕嘟咕嘟”地翻滚,而这时锅边总是升腾着暖融融的水汽,将冰凉的一切围拢起来,染上活力,汤底也会越熬越香。
这让我想起了可爱的汪曾祺老先生的《慢煮生活》,他在封面标语说:“你很辛苦,很累了,那么坐下来歇一会儿,喝一杯不凉不烫的清茶,读一点我的作品。”他的作品里有“南甜北咸东辣西酸”,譬如用筷子戳一下就“吱”地冒红油的高邮咸鸭蛋,格比土豆高的茨菇,还有最具他语言特点的代表性食物——焦屑。他先是写它是可以救急的食品,写它比炒面爽口,在细致地记叙完令人觉得温馨有情调的制作过程后,再猝不及防亮出:“焦屑和我家乡的贫穷和长期的动乱是有关系的。”在他笔下,生活的难与食材的苦都是经过烹饪后才呈上桌的。在他所处的那个动乱的年代,他写《跑警报》不是抒发印象里血肉横飞、一片焦土的悲哀,而是写“儒道互补”的真髓——“无欲无求”精神。他说中国人的心理有很大的弹性,这种“无欲无求”精神,是永远征不服的。
是了,他的文字全围绕着“人活着,就得有点兴致”展开。我爱热辣滚烫的火锅与蘸碟大于水煮,或正是因为多了那么些兴致,不断历练、永不停歇的兴致。我想,做人就应该像汪老,“天真到像一个孩子,对生活充满兴趣,不管在什么环境下永远不消沉沮丧”,在自己的一方天地奔涌,在磨练下散发出属于自己内心深处的芳香。
(指导老师:孙胜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