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子报阅读机
2025-10-16
星期四
当前报纸名称:闽南日报

她们的终点,她们的起点

日期:08-18
字号:
版面:第06版:悦读       上一篇    下一篇

《盲刺客》是加拿大作家玛格丽特·阿特伍德的布克奖获奖作品,以嵌套式结构和多重视角讲述了一个关于家族秘密、女性命运与叙事权力的复杂故事。

小说围绕蔡斯家族两姐妹展开。姐姐艾丽丝·蔡斯与妹妹劳拉·蔡斯在传统豪门中成长。艾丽丝维系着贵族女性形象,端庄克制,劳拉则天真叛逆。为挽救家族企业,艾丽丝被迫嫁给富商理查德·格里芬,成为理查德的泄欲工具,并在格里芬家族受到更严格的规训。未成年的劳拉随她一同入住,被理查德监护,愈发叛逆。其间,姐妹二人爱上并庇护了左派激进青年亚历克斯·托马斯。

《盲刺客》有三条叙事线索——报刊内容、虚拟小说《盲刺客》、艾丽丝的回忆。它们交织起的迷宫,在大部分文本中呈现给读者一个假象:艾丽丝循规循距,在大家族的压迫中有限地保护着劳拉,悄悄思念着亚历克斯,劳拉屡屡与亚历克斯幽会;艾丽丝与理查德生下女儿艾梅·格里芬,艾梅认为自己实际上是劳拉与亚历克斯的孩子,并离家出走,生下萨布里娜·格里芬。

作品接近尾声,真相重击读者:劳拉对亚历克斯才是单相思,为了保护他,被理查德诱奸、堕胎;艾丽丝与亚历克斯秘密交集,生下艾梅。

这一切道出后,作者玛格丽特·阿特伍德借艾丽丝之口抛出最终目的——在新旧两代人间划出鸿沟:

“当我开始记述劳拉的生活——我自己的生活——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写,也不知道完成后期望谁去读。但现在我都清楚了。我是在为你而写,亲爱的萨布里娜,因为你是现在需要它的人——唯一的一个人。”

“我”是谁?是《盲刺客》的主要叙述者艾丽丝,是《盲刺客》的真实作者阿特伍德。

“萨布里娜”是谁?是艾丽丝的外孙女,是《盲刺客》的真实读者——我们每个人。

艾丽丝对萨布里娜做了什么?通过自我书写(一种女性书写),她为萨布里娜洗刷了格里芬家族(象征压迫)的姓氏、血液,让她得以“随意重新创造你自己”。

阿特伍德对读者做了什么?一声号角,号召女性(乃至每个个体)从规训中觉醒,努力“随意重新创造你自己”。

于是新旧两代人被区分:被规训的与觉醒的。前者随艾丽丝低调安葬,后者随萨布里娜出走在外。

在“现在”这条叙事线中,无论年迈的艾丽丝如何思念,萨布里娜也再没现身。萨布里娜是理想式的“出走的娜拉”,在自我解放的路上,注定不能回返。也唯有让萨布里娜消失,阿特伍德才能使她寓含普遍性,也使她不沾染一点儿身后夕阳的暮气。

但旧时代的人存在过,怀着真情实感挣扎过。如书中所言,逝去的鬼魂渴望被记住,即使记忆除了伤痛外一无所有。

女性书写的深层意义由此凸显。

《盲刺客》有两个叙述者:报刊与艾丽丝。象征宏大叙事的报刊只记载不痛不痒的表象:讣告、争斗、演讲、慈善……聚焦噱头、伪善、热点。艾丽丝细腻入微地讲述着表象背后的阴谋、爱情、背叛——女性伤痕只能由女性书写,真实只能由个人书写。

艾丽丝通过书写虚拟小说《盲刺客》,让所爱之人——劳拉与亚历克斯被世人铭记。在现实中,阿特伍德通过书写《盲刺客》,让艾丽丝的爱与伤被读者铭记。

因此,《盲刺客》可以视作阿特伍德书写给艾丽丝的墓志铭,记载旧爱、开启新篇;也是她为挣扎中的女性书写的《史记》,“此人皆意有所郁结,不得通其道也,故述往事,思来者”,这是她们唯一存在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