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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10-28
星期二
当前报纸名称:泉州晚报

年宵花

日期:02-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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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面:第03版:清源 刺桐红       上一篇    下一篇

泉州的春天,往往是从人潮熙攘的年宵花市里溢出来的。花香如春水般慢慢地荡漾着,随着春节的脚步,“哗啦”一下,就铺天盖地席卷了整座泉州古城。

抱一捧年宵花回家,是闽南人过年迎春时最大的仪式感。

年宵花市上满是卖花、买花、赏花的人,讨价声和还价声此起彼伏,好生热闹红火。年橘、风信子、蝴蝶兰、红掌、蜡梅、水仙、银柳……让人眼花缭乱。而大花蕙兰、朱顶红、仙客来等斑斓绚烂、寓意吉祥的年宵花是当仁不让的“主角”。闽南人善于做生意,随意走进一个卖花的摊位,老板的嘴巴都如抹了蜜一般甜:“家有银柳招财进福,金橘守门大吉大利,水仙花开象征吉祥团圆。”一时间,买花人竟不知是被色彩明艳的年宵花迷了眼,还是被美好热烈的祝福哄得心花怒放,大盆小盆地把“春天”搬回了家。

到城郊花圃里买年宵花的,多半是男士,也是熟客,他们买花时绝不拖泥带水,和标价不低的金橘树看对眼了,便会爽快地扫码付钱,把盆栽搬上车带走。老板也会豪气地赠送几把干枝银柳,热情地招呼道:“欢迎再来啊!”

与姹紫嫣红的花市相比,闽南主妇们会更喜欢光顾街头巷尾的小花摊。花摊一年四季开张,品种不多,但基本都是当季的鲜花,满足闽南人寻常日子里案头清供的需求。推着花车的阿婆,在长街尽头和窄巷深处叫卖着。“香花,卖香花喽!”阿婆头上裹着颜色鲜艳的碎花围巾,脸上有两抹被岁月染上的红晕,她低缓的叫卖声,像春天的微风一样轻柔。我伸手到桶里挑花,阿婆热情地把它们都铺开,拣出枝干粗壮、花叶抖擞的几朵花递给我。“年兜啦,蜡梅好,蜡梅进宅,财源滚滚来。”她笑盈盈地送了我个“好彩头”,把挑剩的花枝收整好,继续推着车沿街叫卖去了。

堂前屋后种花,敬神礼佛摆花,走亲访友送花……闽南人的浪漫基因深植在骨子里,花香融入茶米油盐之中,成了热爱生活的体现。

过去,我的母亲住在乡下时,家里的院子就是一个小小的花的世界,常有花枝越过墙头,向路人投递春的消息。每逢腊月,她会给我带来一些水仙。起初,我对那几个黑乎乎的“大蒜头”没有什么好感,从纸箱子往外掏的时候,它们有时还会沾着黏糊糊的泥土。但母亲会像剥洋葱一样处理水仙,把它们干枯的外皮剥开,使之露出玉石般脆白的鳞片,然后用小刀在鳞片上切开几瓣新芽,最后小心翼翼地将它们放进装了清水的瓷钵里。

岁朝时,春来到,水仙是最早绽放的。洁白端庄的花瓣扬着让人欢喜的笑脸,娇嫩鹅黄的花蕊星星点点,逐日释放成朵朵明媚的金黄,青翠葱茏的叶片挽住似锦春光,开出一片热气腾腾的人间美色。因为水仙花开,新年的氛围也随之饱满了起来。

在一片春色里,我想起了汪曾祺所写的《岁朝清供》,当中有一句是“穷家过年,也要有点颜色。很多人家养一盆青蒜。这也算代替水仙了吧”。如此看来,岁朝之供是不分富贵贫穷的,即使简陋贫瘠的生活,也会在新春到来时,因一盆青蒜,一头红皮萝卜,一颗香橼的浸润而充满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