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陈年旧事 姚其安
纺织是纺纱和织布两个过程的集合，纺纱原料是棉花。过去姚北盛产棉花，这为棉纺织业兴盛创造了得天独厚的有利条件。从地栽棉花到成品布匹中间要经过无数个环节、数十道工序，涉及到的加工工具也为数众多，最有代表性的就数纺车、织梭和布机了。
纺车也叫纺花车、手摇车，外形呈左低右高，木质车架底部用横档连接，手摇柄与轴杆相连，轴杆中间部分凿有洞孔，用细竹竿横穿作轮毂，轮子直径至少一米，就像自行车的车轮；车架的左边则是一块竖放、如书本大小的厚木板，筷子粗的锭子就安装在这里，纺轮与锭子再用“皮带”（其实是一根结实的线条）相连，这样轮子能带动锭子转动起来。动力学原理告诉我们，主动轮越大、被动轮越小，则主动轮传导的机械能会是几何级增加。装手柄的纺轮是主动轮，锭子是被动轮，如果你一摇手柄那锭子就会高速飞转。纺纱时的正确的姿势是：右脚踏着车架的横档以稳住车身，右手匀速摇动手柄，左手撮着棉条对准锭子由近及远地上扬，细匀的棉线随之在你手下慢慢拉长，手臂伸展快到极限之处也就到了回车“收线”之时，你用“倒车”的方法让锭子即刻“逆转”，于是棉线就盘绕在锭子上了。锭子单头细尖，随着锭子旋转，棉纤维象搓绳般地被迅速绞合在一起，事先在锭子上包裹一层箬叶（竹壳）以方便纱锭取下，棉线其实也就是盘绕在箬叶上的。刚收摘的棉花不能直接用来纺纱，需先后经历翻晒、脱籽、弹松等程序，弹松后的棉花其纤维已经相互分离，再用拖板揉搓成手指粗、20多厘米长的棉条，这样才可纺纱。通过摇手柄、撮棉条、扬手臂、收棉线、盘锭子等几个动作，一根棉条没几分钟就演变成了纱线，锭子也慢慢地“鼓”成了纺锥状。至此，纺车让棉花变棉纱，实现了棉花物理形态的初次变身。
简单地说，将经线和纬线交互绞合在一起就成了布，织梭就是在两片纬线里往返穿行、运送纬线之物。织梭在我们那里也叫梭管、梭头，两头尖翘、扁平形如脚划船（捕鱼船），又如微缩的皮划艇，是上好的木块凿刻而成，梭舱一般是呈镂空状，也有凿成船舱样，这空心处就是用来安插纱管的。纱管是根很短的小竹管，上面盘绕已经处理过的纱线，再用竹扦穿过纱管顶在梭管的两头，梭舱的两侧留有小孔，纱线就从梭舱一侧的小孔而出。为防梭头碰撞磨损，有的还在梭的两头包上铝皮，这样看上去梭管倒是高档了不少。
独木不成林，布机上的经线如果没有纬线的参与也是难成大器，而纬线的载体就是梭管，哪怕是后来进入工业化、机械化时代，只是梭管以不同的形态出现而已。梭管不能太小，梭小空间就窄，装纱管会有难度，活动起来也容易卡住；梭大了，显得笨重，运行起来不太灵活。由于梭内的纱管绕线容量总是有限，没过多久纱管只剩下小竹管了，所以得频繁换新。那时我们看母辈们织布，在布机板上个个都是动作娴熟、手势轻巧，只见两幅经线内梭头吐着一根细线来回穿梭、快捷如飞，用久了的梭管透光锃亮、手感润滑，像是一件饱了浆的古玩宝贝。
布机是当时家用体量较大的物件，是长、宽、高很有“度”的庞然大物，布机上的构件也是林林总总，主要有：机架、纱搁、筘窗、轴杆、绞棍、踏板、布机板（坐板）等。织梭解决的是纬线如何运行的问题，布机解决的不单是经线布局而是怎样合成布匹的大事了，它在织布整个过程中的核心地位谁也撼动不了。尽管经线和纬线都来自于纺车的“功劳”，但对于成品布匹来说这些纱线不过是个初级产品，后期还需要并纱、浆纱、调纱、染色、综线等工序，只有过了这些环节的纱线才可用来上架织布。织布时你端坐在布机板上，上身略作前倾，双脚摆放于布机下方的两个踏板上，象脚踏风琴那样做上下有节律的运动，双手当然也不能闲着，需要动作轻缓地在经线两头递梭、接梭，同时目光还要扫视来回穿行的织梭，看是否有啥意外发生，耳朵支楞着要分辨哪里会发出异样的声音，真可谓是手脚并用、左右开弓，说“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一点也不为过。有时织着织着突然经线断开了，你还得立马停下来捋线、捻线、接线，够你忙活一阵子的。
织梭内的纬线也就一根，而布机上的经线则有数百根之多。分成两片的经线象硕大的鱼嘴在张合间吐纳着梭管，张开时你穿行梭管，合拢了再叩几下筘窗，如此反复，周而复始。织布也是“慢工出细活”的行当，一般要花上10多天、个把月的时间才能大功告成。卷在轴杆上的布匹一般有70厘米宽，布匹的宽度我们习惯叫“幅子”，布料颜色式样好看与否取决于前期的调纱、染色和综线，如果要讲究花纹款式，那就要在织布过程中来点如同打毛衣的镂针、挑针法，当然这个需要一定的技巧。我至今还记得除了本白布（原色），还有斜纹布、茄花布、隐条布、格子布、玄色布等，你看手工土布的世界也是那么的多姿多彩。
大家都知道出生在杭州湾北岸上海松江的黄道婆是“棉纺织技术之母”，是宋末元初著名的棉纺织家、技术改革家。做童养媳的黄道婆不堪虐待流落崖州（今海南），从事纺织几十年，晚年才回到家乡传授纺织技术，纺织技术的发明和传播给杭州湾两岸棉花产区纺织业带来了历史性变革。先人们的传统技艺之所以能留传至今，靠的就是言传身教、心手相传和代继传承，旧时代姚北农村姑娘和婚嫁妇女多少都会点纺花织布、打织毛衣和缝做布鞋的“女红”活，这是衡量日后能否操持家务的基本标准，也是谋生养家的必备“利器”。姚北现在年纪80岁左右的老年妇女在当年可以说个个都是织布的行家里手，以小曹娥镇为代表的余姚土布传统制作技艺2011年被列入了第三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从历史背景看其实余姚也只是盛产土布的其中一个地区代表，土布制作技艺传承人也只是众多能纺会织母辈们中的一个代表而已。尽管现在姚北要重振棉花产业早已没了往日的“天时地利”，但余姚土布传统制作技艺的活态传承，特别是针对广大中小学生群体开展土布传统制作技艺有关知识的科普、制作流程的展示和校外棉花种植基地的研学等活动开展得如火如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