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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12-22
星期一
当前报纸名称:余姚日报

童年放牛记

日期:10-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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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面:第06版:龙泉山       上一篇    下一篇

  ● 陈年旧事      张国源

  我七岁那年,家里买来了一头小黄牛,浑身棕红色的牛毛赏心悦目,父亲告诉我:“这牛一身血冠红毛,多好看!”我虽年幼,但身居山乡,牛见过不少,这头牛与村庄里其他二三十头牛比,确实与众不同,煞是招人喜欢。

  小牛挺文静,吃起草来慢条斯文,挑挑拣拣,吃草总比别人家的牛慢半拍。人家那牛肚皮已吃得圆鼓鼓时,它的肚皮还是瘪瘪的。为了让它吃得饱长得快,我请教了一些老牧童,春天桃花盛开时,到麦田里割鹅眠草,与铡断的早稻草拌在一起喂它,乡间美其名曰:桃花草。到沿山脚割刚抽出嫩嫩的芦秆芽、茅草喂它,以补不足。有人说秋天吃带籽的草有力(有营养),于是我去看牛时专找带籽草让它吃。牛一边吃草一边摇摇尾巴,似乎在对我表示感谢。有时嫌它吃得慢,我便仿效隔壁那位老顽童在草丛中撒上一泡尿,牛一吃到小便的咸味,吃得来劲了,拼命地啃,甚至连草根也吞入嘴中,看着很是过瘾。冬天除喂上几夹早青稻草,还特地买来菜饼捣碎煮熟喂它。听老人讲童子尿“有力”,还能促进小牛的食欲,于是父亲让我牵住牛绳,他便用一只削尖的小竹管,一次一次地将尿灌入牛嘴中。就这样想方设法,可谓绞尽了脑汁。日复一日,冬去春来,小黄牛长高了,长大了。

  过去,农民养牛主要是为了耕田,所以牛要有出息,必须得学会耕田。于是父亲便筹划着教它学耕田。选择晴天的一个清晨,父亲找到了一块方正的田块,将前几天用麻绳扎好的一副牛控头套在牛头上,两侧用绳子绑上两根竹竿,乡人称之为支杆。牛肩头套上牛轭,父亲右手扶犁,左手牵住牛绳,拿一根长竹梢杆,叫我与哥哥各执支杆,牵着牛头把握方向。

  “确”(走的意思),只见父亲一声吆喝,挥动竹乌梢打在牛背上,牛从来没见过这种场面,于是便一阵疯跑。当犁扎入地吃泥后,牛负重感到吃力时,便艰难地负犁前行,顿时老实了不少。这时父亲一边扶犁赶牛,一边吆喝不停。田野上响起了“啾咀咀(向左)”,“留落落(向右)”的赶牛声。我同哥哥便紧握支杆,硬是支着牛头叫它笔直前行。每当牛感到疲劳调皮乱窜时,父亲便会大声训斥:“畜生,这是在教侬衣食饭碗呐!”一来一往八犁耕为一畦。一次不行二次,二次不行三次……,终于畦由歪歪斜斜耕成了有点直线的模样。人疲惫了,牛也汗流浃背了,父亲高喊一声“哗”(停),牛就站在原地不动了,第一回教耕便暂告段落。几回重复教耕,牛似乎习惯成了自然,硬生生感悟到了听口令循规则拖犁负重稳步直行、一犁到头转身向前的耕作规律,渐渐地将这衣食饭碗捧到了手里。一般教牛耕田三次后,便可将牛交给耕田老手去操作了,日复一日,将它训教成为真正意义上的耕牛。

  小牛长大了,成为具有帮主人耕田能力的牛了,自然也增值了许多。正当我满心欢喜之时,父亲却禁不住“牛中人”一番甜言蜜语的挑唆,竟把它卖给了洋畈里(平原)一户农家。那天当我放学回家,看到牛棚空荡荡的,听母亲说牛早已被人牵走了,顿觉得怅然若失,心中有一股说不出的难受,人痴痴地呆在那里不动弹。许多年里,那一身“血冠红毛”小牛的模样一直萦绕在我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