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维远
一
今年7月21日的《报刊文摘》以《成都的性格》为题，摘录张丰《成都的细节》（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出版）的内容。该文拿同是长江中上游沿岸城市，同样有“码头文化”特色共性的重庆、武汉与成都作比照，又从成都特有的都江堰、杜甫草堂的人文历史的个性中寻觅它的“细节”，即性格。
笔者读了此文，不禁唤起客居瑞安六七十年来经常留在思考中的“关于瑞安的性格”。
今年7月27日、28日新华社发表《文化是灵魂》《润物细无声》两文，副题是“习近平文化思想在浙江的溯源与实践”（上、下），文章指出：“文化是民族的灵魂，是维系国家统一和民族团结的精神纽带，是民族生命力、创造力和凝聚力的集中体现。”那么一城一地的性格特点自然也包括在上述的精神、灵魂之中了。在素来被认为是中华民族的精神“勤劳、勇敢、奋发、进取”的大前提下，又该如何去寻觅一城一地的地方性格呢？上述两文又以吾浙义乌为例指出：“义乌深厚的文化底蕴，孕育了‘勤耕好学、刚正勇为’的义乌精神。”因此，笔者也“妄图”从瑞安的文化底蕴来试探瑞安的“性格”。毕竟出自客地寓叟之口，肯定失之夸大、贬低或偏颇之弊，权作“懵讲”，姑且听之。
二
瑞安地情：背群山而面东海，母亲河飞云江西东横穿全城。距今六七千年来的海退，东海几乎让出东部大半的海积平原与丘陵。住在“海中”的瓯人祖先，既视神秘而浩瀚的大海为左邻右舍，更视这片新淤的沃野为寸土如金。在长期的“交往”中，逐步获知海涛风波的脾性，潮汐涨退的规律，四季八节的冷暖气候，获得渔盐、禾稼之利，天人合一、知行合一的哲思，养成勤劳、勇敢的精神。同时，自秦汉以来包容接纳南北移民渡海越山来此居留，聚族而居、团结相携，各族协力开河渠、筑陡埭，建设家园、繁衍生息，成为自然的主人。
历史上，自北宋时中原经济重心南移长三角，海上丝路开启之际，耕读起家的瑞安大族精英，率先设塾授徒，讲习《春秋》，从农耕中获利者，转而为富贾，送子弟上京师、进太学，赴河洛、关中寻师，不带成见地学习中原文明，回乡传播。学以致用，推广双季水稻，施加人畜粪肥，造龙骨水车、调节水利、排灌及时。多余劳力，带徒发展纺织、竹木、土石等手工技艺，使鱼米之域叠加百工之乡。不断培育创新的智慧。瑞安首批文化精英通过科举得官后，将祖宗的仁义道德与民族兴旺、国家统一、百姓衣食结合起来，提倡经世致用的学问，反对空谈。治学、治国的理念步步踏实，稳妥办事，备实而后动，反对为个人利禄而好大喜功。此为浙东学派中主要的永嘉事功学术思想体系，长期深入民心。
唐五代以前，瑞安交通受山水阻隔，仅靠溯瓯江至浙中唯一通道。北宋初，民间、官府联手开通温瑞、瑞平塘河，并改塘河东岸海堤为大道驿路，成为“吴（苏州）会（会稽）至七闽”要津中的繁忙路段，北接大运河南端，南达两广海南，促进士、农、工、商各业发展，便利瑞人跨出家门、开阔视野、融入全国，在勤劳勇敢中长见识、增智慧，思前顾后，做事讲计划，消除急功近利的短浅目光。
入元，蒙古统治者武力入侵中原，一度停止科举取士，而瑞安人家教乡塾未断。阁巷高宅睕少年高明在阁巷陈姓大族姻亲上辈们的熏陶下，改编民间戏文《赵贞女》为享誉世界的《琵琶记》，揭露封建社会学人对待“事亲”与“事君”，家庭团聚与个人功名利禄之间的深刻矛盾，并树立了忍辱负重、坚韧不拔的平民妇女形象。再叠加明末清初以后，民间基于对封建政府的彻底失望，希望用自己力量除害灭邪，在民间信仰和民间通俗文艺相辅相成中产生《南游》的鼓词，信奉自己创造的融合儒、释、道三教的另一种观世音及她的徒弟陈十四，作为民俗崇拜偶像。这就长期影响精神世界，形成一种性格。
清末民国这段时间，由于一些知识分子精英厌恶、摒弃早已落后、备受帝国主义列强欺凌的封建制度，接受西方知识，宣扬维新、洋务，产生了好多“第一”，如：第一个在温州地区办学计馆，方言馆、女学，解放女缠足，建电厂、发明弹棉机，办中医新式学堂、公立图书馆、机械学堂，购买海轮、小火轮，开矿、办务农会等等使瑞安民智率先走在前列，重振永嘉学派雄风。
抗日战争、解放战争时期，知识分子精英在中国共产党的感召下，深入山区，与劳苦群众在一起，建立浙南游击根据地，离浙南大城市、驻扎国民党重兵的温州市等城镇不到百里的山区长期周旋，红旗不倒，直至解放（在浙南为数不多）。锻炼了坚毅、自信、勇敢、智慧的性格。新中国成立后，干部们与群众共同参加劳动和科学试验，被写进“五九批示”。“文化大革命”结束后，瑞安人面对经济困境，以“四千”精神奋力开拓，开辟了改革开放的“温州模式”，使永嘉学派经世致用的传统进一步发扬。
三
所有上述的事例，为我们思考、提炼瑞安性格，提供地理、历史、人文的素材。愚以为大致可以概括为：“勤、勇，容、创，知、行，稳、进”这四组八字。它们又是辩证的统一体。如勤与勇，是勇敢寻找方向的勤，是智慧的勇；容与创，是包容、学习中的创新，是创新中的包容；知与行，是实践中求知，是知指导实践，反复实践，反复提高的认知；稳与进，是稳妥，认准方向后的前进，在前进中既要勇于闯，也会按客观实际随时调整重心，稳妥少走弯路。
当然，瑞安性格也有不足的一面，实际一点说，历史上瑞安创下了好多的“第一”，但又因后劲不足，缺乏持续的力气而中辍。譬如“瑞安商城”，开始是名扬全国的好举措，但因后继乏力，慢慢被后来居上的义乌小商品市场弯道超车了。
回顾是为汲取经验教训，在百年之大变局中，前进当然不是一帆风顺，知己知彼，一定能再振奋、再发力，愿瑞安性格为瑞安的中国式社会主义现代化再振雄风。
区区一孔之见，权作引玉之瓦砾小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