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安市阁巷小学 付心悦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从前我在墨香里咀嚼这些诗句,以为母爱是文人笔下的平仄韵律。直到这个飘着奶粉味的凌晨,我才在妹妹温热的呼吸里,触摸到母爱的肌理——那是被生活揉皱又熨平的温柔。
母亲节前夜,台灯在妈妈鬓角织出银霜。她蜷在沙发里睡着了,毛衣袖口露着去年我发烧时呕吐弄脏的痕迹,像朵褪色的花。两岁半的妹妹把积木啃得“咯咯”响,羊角辫歪成“逗号”,忽然举着积木喊:“姐姐,桥!”积木搭的彩虹桥刚成型,她就光着脚丫扑向浴室,胖脚丫在地板上踩出“吧嗒吧嗒”的小脚印。
放水时,我学妈妈用手肘试水温,却被烫得一缩。妹妹坐进澡盆就成了小水妖,拍起的水花让泡沫鸭子跳起踢踏舞。当水珠钻进她睫毛,哭声像警报器骤响,震得浴霸的灯光都在晃。我手忙脚乱地抓浴巾,草莓图案在水汽里晕成粉红色的云,好不容易裹住这个扭来扭去的小汤圆,领口的纽扣却总卡在她藕节似的脖子上,像倔强的小蜗牛不肯钻进壳。
冲奶粉时,玻璃奶瓶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我想起妈妈说要左右摇晃,却晃出了满手奶渍。妹妹啜了一口就用小脚踹我,奶嘴撞着瓶口发出“叮叮”的抗议声,像极了她刚学会说话时含糊的嘟囔。“妈妈……”她的哭声混着奶香,在凌晨两点的空气里发酵。
当跑调的《小星星》终于哄睡妹妹,妈妈的手轻轻覆上我的手背。她指尖的油烟味混着洗衣液的清香,在月光里酿成蜜。“我家小宝贝的臂弯,都能盛住小月亮了。”她替我别开汗湿的刘海,掌纹里的裂口擦过我脸颊,像春末的风掠过新叶。我这才发现,她眼角的细纹不是皱纹,是岁月叠起的纸船,每一道都载着我和妹妹的星光。
晨光漫进厨房时,妹妹像只小青蛙趴在枕头上,小肚子随着呼吸轻轻起伏。妈妈在煎蛋,油星溅在旧围裙上,开出一朵朵金黄的小花。我悄悄替她系上亲手缝的碎花围裙,针脚歪歪扭扭像妹妹画的波浪线。当我环住她不再纤细的腰,闻到围裙上残留的蓝月亮洗衣液香,突然懂得那些没说出口的爱,都藏在“小心油溅”的叮嘱里,藏在深夜换尿布的脚步声里,藏在每一根被岁月染白的发丝里。
妈妈咬下煎糊的蛋角时,嘴角沾着金黄的碎屑,笑得像窗外的蔷薇。阳光穿过她的发丝,在围裙上织出金线,原来最好的礼物从来不是礼盒里的玫瑰,而是我终于能在凌晨三点接过奶瓶,让她多睡半小时;是笨拙地缝围裙时,把“我爱你”藏进每一针里;是懂得柴米油盐里的烟火,才是最动人的情诗。
(指导老师:陈方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