绚丽的灯光,芬芳的花香,满座的高朋,觥筹交错中,一对新人手牵着手缓缓步入T台,接受满堂的祝福……一场梦幻般美丽的婚礼正在进行中。
同学Y的儿子结婚了,Y邀请了两桌同学参加婚礼,我也在受邀之列。沉浸在似梦似幻的婚礼现场,和多日不见的同学尽情闲聊,本该是多么惬意舒爽的事,可我的心却一反常态的沉重,表面看似应付自如,而神情常在游离之中。满桌的美味佳肴,入我的口就如同嚼蜡,茅台浓香,我却喝不出半点滋味来。最懂我的同学M坐在隔壁桌,特意绕过来,在我耳旁轻轻安慰,叫我别想太多,要开心,我点头称好,同时,她又扭头告诉我们的共同好友P,请她照看着,千万别让我多喝酒,P知道原委后,便俨然成了我的保护神。彼时,舞台节目恰到抽奖环节,主持人的声音磁性洪亮:请64号嘉宾上台领奖!我漠然,根本没注意自己的座号,也懒得去看,旁边的同学帮着翻看,赫然64!我竟然中奖了!M扶着我的背,轻声细语道,在座这么多人,中奖的能有几个,你看你运气多好,啥事都不会有,噢。可是我内心像着了魔,凡事都往坏里想,为什么我会中奖?为什么偏偏是我呢?
是啊,为什么偏偏是我呢?
这天上午,市人民医院主任医生的诊断,分明断定,我已然中了一个大奖了呀!
其实,发现吐痰带淡血已是几个月前的事了,后又隔三差五地频繁出现,血不多,就不当回事,以为是牙龈出血,或者喉咙干燥出血,更以为是慢性鼻窦炎导致的出血倒流。当然也会有肺结核肺癌的问号闪现,但这念头也只会在脑海里一闪而过,不作过多停留,更没往心里去,也从没告诉过家人。怎么可能呢?平时不咳不疼的。
那天晚上,正入神地看电视剧《凡人歌》,突然,喉咙底里咸涩涩的,又似有痰冒出来,于是起身去卫生间,跟往常一样,清嗓子吐口水,指头刚按住抽水开关的当儿,猛然,我发现了跟平常的不一样!那朵像棉花一样浮在水面上的,本该白色的,或者淡黄色的,哪怕略带淡红色的痰,它竟然完全被血红覆盖了!在灯的照耀下泛着瘆人的光!看着那朵鲜红,我眩晕了。连忙拍下血痰照,第一次告诉了丈夫,也立马预约了第二天医院的专家门诊……
医生听完我的陈述,只轻轻地一句:才记得来检查,胆子够大的。我傻笑,无以作答。去做个CT吧,医生命令道。
CT报告还没出来,我便急冲冲来到医生面前,医生在电脑前打开我的片子仔细审看,他的手不停地滑动着鼠标,显示屏上的两肺也随着鼠标滑动变换着角度和大小,我不懂,但我能明显感觉医生的凝重神态。随着医生的目光,我也侧过脸看电脑屏幕,只看到我的左右两肺布满很多斑斑点点,大小不一,像粘满蚊子和苍蝇的蜘蛛网。我说,医生,不管怎样你就实情告知吧,我啥都能接受。医生没直接回话,微微抬头看看我,再看看我老公,稍作迟疑,然后清清楚楚地吐出以下几个字来:情况不大好,不容乐观。我一怔。他建议赶紧再去做个肺癌七项指标检查,待结果出来后再给我定治疗方案。我有点麻木,但好像也说不上有多难受,就这么稀里糊涂去抽血化验,护士说化验结果得三天后出来,哦好,那就静候三天。时间还早,去上班吧。老板问我没事吧?我说有事,真的,肺癌,镇定得像在说别人的事。打开电脑,完成该完成的工作,脑子好像不是我的,本当很快做完的事,磨蹭了很久……
下班后回家换衣服,搭上M的车去参加Y儿子的婚礼,一切是那样的平静。但平静下面却涌动着惊涛。
手捧婚宴得来的奖品回家,懒得拆开奖品盲盒,懒得洗漱,一头倒在床上,开始胡思乱想。看来,我的人生到头了,前路已断。我心有不甘哪!我还有我妈需要照顾,可说不定我就走在她老人家前头了。还有我女儿怎么办?她虽然已成家,但好像仍旧有依赖我的地方,外孙还这么小……突然就万念俱灰!又后悔,为什么早不去检查,肺癌到吐血应该是晚期了,早点检查说不定还有转机还有救,就这么胡乱想着,想着,直到天明。
第二天一早,M打来电话,劝我再挂放射科专家号,专业的事还是交给更专业的人做,毕竟准确审片才是最直接最好的诊断。
放射科主任是个面善的老医生,态度和蔼。他边问病因边在电脑上点击我的检查资料,显示屏上再次打开了我的两肺,我不敢正视。医生看得好仔细,他慢慢地扣,慢慢地滤,没放过一个角落。我屏气凝神,不敢作声。终于,他不再滑动鼠标,抬起头来笑眯眯对着我们,说:依我看,情况没那么严重,肺癌可以排除,结节较多,保持定期检查吧。听了这话,我那早已提到嗓子眼的心开始放下。我问,那血又是怎么回事呢?医生提议可再去四官科做检查,用排除法把出血点给找出来,大问题应该不会有。医生的话就像春风拂了我的脸,“大问题应该不会有”这句话怎么那么动听!我怎么那么爱听啊!就这一下子,泪水溢满双眼,忍不住簌簌往下掉,像断了线的珍珠。告辞医生,转身去了四官科……
揭开奖品红色包装纸,发现里面是一只养生壶。
天空湛蓝,阳光明媚,今天天气真好。
给我妈煮一壶养生粥吧,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