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舱内安坐下来,翻起余光中的《望乡的牧神》,正在这一趟秋的旅途,巧合!他写:“秋,确是奇妙的季节。每个人都幻觉自己像两万英尺高的卷云那么轻。又像空气那么透明,连忧愁也是薄薄的……”看窗外云烟浩渺,对云的畅想溢满心中!
古人把蓝天称作“碧落”,碧空之上,偶尔缀以朵云。正逢深秋,天空靛蓝一片。绵柔的云朵更洁白更轻妙了,似棉花般倚在窗口深情不语,生命中最美妙的停顿,莫过于一朵云与我隔窗对视。“空中焰若烧蓝天,万里滑静无纤烟”,晚唐诗人顾云的诗句让我从一方蓝天想到无穷碧落,此刻,“坐看云卷云舒”的意境竟是如此!
一路飞行,稳稳行进在云上八千米,看云天相接处,写不尽壮丽奇幻。一大片云海由远及近,翻滚、缱绻,挨挨挤挤,纷纷叠叠,酷似轻纱,又如叠嶂的山峦,高矮不一,稀疏有形,看一场云涌似奔腾江河,自是地面抬眼望不见的壮观、绮丽。
置身云海,云朵成了我身边唯一的同伴,云以百变的形态抚慰了我的倦意和寂寥。时而云消雾散,晴空万里;时而云海茫茫,万千变化。云的颜色深浅不一,晕染牵连,仿若艺术家手笔。隔窗而观,目之所及皆是闲散的流云汇聚一起,几朵之间,浓墨重彩的黑灰与渐变的灰白藕断丝连,浓淡程度自有讲究,颇像幅天然的水墨画。白云靠形状言语,也因晴雨变幻凭颜色说话,浓淡氤氲间都是神情———黑云翻墨是盛气凌人的恼怒,神秘玄幽是深沉累积的忧郁,沉沉暮霭是悲天悯人的伤感,清浅酡颜乃是低调雅致的浪漫。隔窗观云,惊觉云有千百种,细看略不同,这其中的韵味,地面仰望定不能体会,我看云时,云亦看我,是相看两不厌的意味深长。这是一个生命被另一个“生命”欣然接纳的从容,这是以一颗无尘之心,还原生命的本真,若有浮云淡薄的内心,生活也将怡然自得,岁月无虞,且以云淡风轻!
机上数小时,短暂忘却了现实生活的焦灼烦恼,离了手机,翻书、看云、时而小憩。一个人在忙忙碌碌中,没能生出闲心来,但可以追求一种文学的闲,此时俨然是“拥有一颗追求闲散的心”。
天地之间,悠然一朵云一个人!
世间有无穷大,也有蟹壳小,方寸之间宛若天堂。隔窗观云,物我两忘,这一窗流云,即是我的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