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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12-23
星期二
当前报纸名称:慈溪日报

忽远忽近的浒山

日期:09-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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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面:第A04版:上林湖       上一篇    下一篇

  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远和近亦如是。

  浒山街道,与我户籍所在的横河镇接壤,但与我生活的村庄则有十公里远。十公里,在当下可能算不得什么,交通顺畅的话,只需十几分钟就能跑到,但在没有平坦公路,代步工具以自行车、三卡居多,有时甚至还要步行的当年,同样的距离就显得有些远了。

  事实上,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我就一直觉得浒山离我很远,远到去一趟,要“发心”好久。大抵在农村人的心中,浒山就是城里头。大家去慈溪城区,都不讲“去城区”,而讲“去浒山”,仿佛浒山就是城区的代名词。

  比及我读高中,浒山忽然就变得近了。我所在的三山高中驻地就在浒山。我们是三山的第一届学生,记得当时招生简章上有类似这样的表达——学校之所以取名为“三山”,带有历史和文化的双重内涵:慈溪浒山城区原称“三山”,一直沿用到清代;虎屿山上建于清代的文蔚书院,亦名“三山小学堂”。名字是一个符号,更重要的是符号背后的精神和胸怀。学校在管理上很是严格,平日里我们都是住校的,一个月才放一次假。虽然不似走读生那样可以日日回家,但来回于横河与浒山的次数比之前已经多了许多,再加上有了公交,道路也变得平整了,距离仿佛一下子被缩短了。返校的时候,通常我们都会早一些出门,相熟的同学三五成群,相约在浒山城里头到处走走看看,城隍庙、上林坊、虎屿山……严格来说,都算不上什么知名景点,却是我们的常去之处。

  小学与高中之间的初中则像一个承上启下的过渡,这个过渡的概念不只是时间上的,更是空间上的。有段时间看到同学们都在报名补课,也心血来潮地报了个班,打算补习语文和自然科学。补课的地方离浒山不远,从家里出发,自行车要骑近一小时。彼时没有手机导航,也不知自己是怎么找到的。想来,多半是跟着路熟的同学“亦步亦趋”而至。

  于我而言,这补课更像是为了求得一种心理安慰:别人都在补,自己不补似乎不合适,万一因此被拉开差距怎么办?但内心委实对此不感兴趣。因为心不在焉,学习学不进去,补课自然也就无甚大用;但那段经历也不是毫无收获。补课的最后一日,结束时时间尚早,离开补习机构后,我四处转悠,在剑山路的路口发现一个报刊亭,售卖报刊杂志,也售卖一些书籍。那阵子,我读《过零丁洋》入迷,特别崇拜文天祥,想阅读更多有关于他的史料,甚至还想以他为主题,写点儿什么。虽然目标并不明确,但是心向往之。无巧不成书,报刊亭的书摊上就有蔡东藩的《宋史演义》,只是价格有点贵,约等于我两个星期的伙食费。我在亭子外踌躇了很久,最后还是咬咬牙,掏出口袋里仅有的五十块钱,把它买了下来。接过书的那一刻,我的心情忽上忽下,矛盾到了极点:一边有些肉痛,一边又如获至宝。

  让人气恼的是,读着读着,我发现这竟是一本盗版书,不仅纸张的质量非常差,关键讲到南宋部分,缺失了我最想要的内容。通读“全书”,文天祥只出现了一个名字,他与张世杰、陆秀夫奔波海陆、百折不回的情节,不见片语,更不要说号称“大宋最后风骨”的崖山海战了。只是补课早已结束,特地去趟浒山似乎“发心”不起,于是默默地吃了个哑巴亏。

  大学我是在西安读的,不仅离横河老家远,离浒山亦很远。因有一千四百多公里的遥隔作对比,浒山与横河之间的距离显得微不足道,它们甚至变为一体,被“慈溪”的称呼取而代之,确切地说,是变成了故乡。从自己熟悉的地方去到别人熟悉的地方,我忽然明白,当一个人远走他乡的时候,才是离故乡最近的时候,因为想见而不能见,渴望便愈发迫切。大学四年,只有寒暑假能回家。每次考完试,我就带上一早就准备好的行李,坐上公交去赶火车。当绿皮火车慢慢悠悠、慢慢悠悠地自北向南,路愈近,想念愈甚。不过少年人是不大会有那种“近乡情更怯”的愁绪的,而是满心欢喜,一入浙江地界,便仿佛投入了母亲的怀抱。

  暑期漫长,新鲜劲一过,便想找点儿事做,于是我又来到浒山,逛起了新华书店。刚好有阵子,父亲在浒山给人家做装修,略一商量,他每天早上出门的时候,将我放在峙山文化广场,等晚上干活结束将我接回。因为父亲出门早,等跑到浒山,也不过6点半左右。此时远还未到书店开门的时候,我就以下车点为中心,四处转悠。广场里有花有树,有亭子有长廊,还有池子和喷泉,池子里有荷花,中间和边上则有雕塑,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位于广场西边的那个铜像,像是半蹲的,一个人一手抱着坛子,一手拿着勺子,在铜像之前,是一个浅滩,有水,有鱼,显是取义“汲水奉母”的典故。要知道,慈溪便是因治南有溪,东汉董黯“母慈子孝”而得名。某种意义上来说,这雕塑就是慈溪的一个城市地标。

  山寺为峙,广场对面是因“西北向东南蜿蜒,并断而复起,双峰雄峙争高”而得名“峙山”的华屿山,依山建有寺院,相传唐朝诗人罗隐曾于此栖身苦读,至宋代更名为如意讲寺。而那片寺山叠翠、亭桥相对的地方,还有一个更为慈溪人所熟知的名字:峙山公园。很多“80后”的童年记忆里,多半都有它的影子,山上的战斗机,更是频繁地被我们挂在嘴边。

  就这样停停走走,慢慢地,我对夏日的浒山,以及途经这里的人们的生活状态有了更多的了解。待时针将要走至八点的位置,我快步朝公交站牌走去,准备坐车去书店。按照记忆中的印象,行至文化馆斜对面,发现书店似乎变小了,店里的书也以教参为主,叩问之下才知新店搬到了新城大道边上。于是,我出门换了辆公交,怀着期待的心情转场。

  新的书店要比原先的更大,摆放的书籍也更多。向来爱书的我,像是游鱼入海,别提有多兴奋了。一个猛子扎下去,再不想上来。《论语》《孟子》《战国策》《世说新语》……我读了许多中国古代的文学名著,也读了一些现当代的和国外的。因为不想浪费时间,我有时中午会就近买两个面包来吃,有时干脆就不吃。那个暑假,毛估估,我至少读了有百十来本书,为空空如也的腹内注入了些许学问。尝到甜头的我,第二年的暑假依然如故,每天书店还未开门,我便已等在门口,直等它将要闭店才离开,简直比上班打卡还积极。于我而言,与书相拥,便是一天中最幸福的时刻,而浒山见证了这一切。遗憾的是,后来因为生活、工作之故,再也没有了如此惬意的时光。每每想起,半是美好,半是辛酸。

  工作以后,我大半的时间都在浒山,然而虽在“此山”中,却“不识庐山真面目”。倒是不久之前,参加慈溪作协与浒山街道组织的采风活动,走访游览了大河口艺术部落、院士风采馆(路甬祥旧居)、慈溪保利银杏文化小镇、芝兰茶空间等近来较为热门的网红景点,才更让我们深度感受了老浒山的底蕴和它在新时代的律动。毫不夸张地说,这里既有老城烟火气,也有时尚新地标,每一个景点单独拎出来,都是一篇精彩的华章。

  远和近,至此又交换了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