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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12-30
星期二
当前报纸名称:慈溪日报

芒种:青梅酒与端午

日期:06-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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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面:第A03版:上林湖       上一篇    下一篇

  对于青梅,我是陌生的。曹操邀刘备,“青梅煮酒论英雄”,李白诗曰:“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竹马青梅,两小无猜,井栏边互掷青梅为戏,这都是从书里看来的。

  幼时,老家“桃园”老宅门口的那块地里,二爹种了一棵陌生的果树,如一位女子,一张素面,一袭青衣。每到五六月份,也会结这样碧青而带红影的果子,长出一颗颗,幽幽地缀满枝头探出篱笆。路过的人心生欢喜,驻足停留,一探究竟。叫它“杏”,有的叫它“李”,就连种这棵树的二爹他自己也道不出这是啥树、啥果。果子苦涩,清酸,不好吃,最后这棵树长到树干碗口大小的时候就结束了刚开始的盛夏,换上了村里常见的果树——一棵桃树。我心里一直猜想那缀满枝头的青果说不定就是那青梅呢!对青果的种种猜想,尝后“呸呸”不住的啐声,宛如一池碧水里投掷了一枚石子,涟漪荡漾。

  对梅的猜想,潜滋暗长。第一次知道梅子酒,还是在两年前。与朋友闲聊,她说每年都会做梅子酒。好生羡慕,这不就是江湖传说中的“李子柒”嘛,会酿梅子酒的李子柒。朋友淡淡一笑,其实梅子酒的泡制跟我们慈溪当地做杨梅酒类似,不难。

  慈溪是杨梅之乡。每年的六月中下旬是杨梅的成熟期,汁水津津,肉质细腻,是杨梅最上口的时候。梅农都会挑选个大、红里透紫的杨梅,和冰糖层层相叠,倒入白酒,阴凉处密封保存。好喝不上头,放几年都不会坏,口感爽洁。炎夏若中暑,喝几口杨梅酒,吃上几个杨梅,暑气顿消,十分灵验。

  前几日,朋友就送来了一罐她自制的青梅酒,青梅是她父亲从横河童家岙采摘来的,自家酿的粟烧泡制而成。

  欣喜,打开布袋,取出酒瓶。透明的瓶身上贴着一张小画。这是她七岁的女儿绘制的。画中的那盘青梅被溢出的梅子酒微微渗湿,有点模糊,但笔触稚拙可爱,鲜绿的色彩挟裹着梅子扑鼻的酒香。角落处标注着“2022.5.22”。等端午到来,米粽佐以这青梅酒,最是应景。

  端午节又称端阳、重午、天中、五毒日,各地有喝雄黄酒、吃粽子、吃绿豆糕、煮梅子、赛龙舟的习俗。

  村里有一条小河。河不算很宽,但河水清澈,像一条透明的带子,蜿蜒舞动。它从邻村流入绕过村里一个个埠头,穿过一片种满水杉的林子,转了一个个弯儿,又流向隔壁村子去了。这样的河道不适合赛龙舟吧,自然就不见划龙舟的壮观,但挂艾草、吃粽子的习俗与各地一样。

  端午,门口挂艾草也是必不可少的。民谚说:“清明插柳,端午插艾。”进入初夏,天气开始燥热,人畜易生病,瘟疫也易流行,加上蛇虫繁殖,易伤人。而艾草能招百福,是一种可以治病的药草,插在门口,驱避病毒。在农村,端午节插艾草一般都是挂早不挂晚。

  山里野生艾草遍地长。在端午节前几天父亲就趁巡杨梅山的当口去割艾草。日出前父亲就已到家。这时母亲也已打扫完庭院,她把刚采来的艾草、菖蒲择干净,加上一个蒜头用红纸包扎成一束,悬挂在大门及窗户的两边,蓦地就平添了浓浓的仪式感。

  母亲也开始张罗着包粽子的食材。楐橱顶上存放着一包箬叶,这是去年包过粽子的,叶子泛着微黄。每年的端午过后,母亲每次都把剥掉的箬叶仔细分拣,挑那些完整的箬叶,泡在井水里,清洗黏在箬叶上的米粒,晾干,叠整齐,包成一袋收拢,留到来年,在大锅里煮煮消毒,可循环再用。不够,也去彭桥集市添置。糯米是自家种的,淘洗干净,泡一夜,早上起来就再次换清水再泡。这样煮出来的粽子口感软糯不夹生。

  家门口有一棵棕榈树。主干修长挺拔,叶子舒张开来,一片一片,层层叠叠,就像开屏的绿孔雀。顶端叶片之间,嫩黄色的棕榈花,远远望去就像是一团巨大的鱼籽群。村里的男孩会趁没人偷偷爬树采摘。还没开的棕榈花就像一个个手榴弹,剥开一层淡黄色的薄衣,掰下一块,互相投掷,也用弹弓弹射对方,这是男孩子常玩的把戏。记得读小学的时候,有一回就被一群男同学掷来的棕榈花砸中眼睛,迷了双眼,大哭不止。班主任把这群男同学逮到办公室训斥一通。有一年单位疗休养去云南,看见当地有人也采棕榈花,才知原来棕榈树全身是宝。叶子用来做蒲扇,棕榈丝制作蓑衣、棕绷床,这棕榈花竟然是当地的美食,不但炒菜香,还生吃,营养丰富,居然还有消炎、清火、降血压的药用。

  父亲用柴刀从棕榈树上砍了一片大叶子,用井水冲洗了一遍,叶子绿亮亮的,闪着耀眼的光。去掉中间坚硬的枝干,把叶子撕成条状,用来包扎粽子。一切准备停当,就开始包粽子了。粽子有咸口味、甜口味。家里做肉粽是极少的,猪肉贵,母亲一向精打细算,不舍得买。母亲包的粽子是原汁原味的白米粽子。白米粽子,备材简单,有粽叶和提前浸水涨发好的糯米就行了。盆中取出两张粽叶放在手心,将两张粽叶少许重叠、摆平;左手握住,右手卷起粽叶成漏斗状,麻利地拿勺子舀入糯米,边用右手压实米粒;抽出一根棕榈丝,用牙齿紧紧咬住一端,另一只手开始用力缠绕、打结,这样一个棱角分明、葱绿可爱的粽子就包好了。粽子是三角样式的,动作利落沉稳,包裹一气呵成。有时母亲也会添个花色,放入山地里种的红豆、黑豆、花生,再加入一颗泡好的红枣,这就算奢侈了。

  粽子包好,入锅煮。糯米、粽叶的清香交融着。我们姐妹几个就一人一个小碗,围在灶台旁等待。母亲笑着说:“现在还早,让粽子在灶台上焖个把小时,才可以吃呢。”

  灶膛里的火烧得旺旺的,大锅里的粽香充盈了整个房子。一盘白气升腾的粽子上桌,拣一只解开,剥出,用一根筷子戳进粽身,蘸上红糖或白糖,一咬,口感紧实,满嘴都是粽叶与糯米的清香!

  就这样,我们又算是过了一个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