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8月,著名辞赋家、诗人、学者、西泠印社社员王翼奇先生不幸辞世,文坛星陨,不胜悲痛。
十多年前,我在《钱江晚报》上读到《重修杨公堤碑记》,顿时眼前一亮。这碑写得太好了,历史与现实时空对接,用典与美景完美融合,可谓天衣无缝,不露一丝痕迹,非大手笔不能为。一看作者:王翼奇,于是,“王翼奇”这三个字就深深地印在我的脑海里。
几年前,我在临海诗词群看到《小楼诗词》群主章雪芳组织的一个活动,其中有个点评嘉宾是王翼奇。难道是那个王翼奇?我向章雪芳打听王先生的电话,被拒。我说明情况,她看我虔诚,才将王先生的联系方式告诉我。
当时是晚上8时许,我在外面散步,估计王先生没有休息,于是立即给他打电话,自报姓名,表达仰慕之情,并说明自己读了《重修杨公堤碑记》的感受,一直寻找他的联系方式。
那一夜,电话中,我们聊了很多,书法、诗词、各种社会现象。更多是听他说,娓娓道来,足足聊了近半个小时,我受益匪浅。考虑到王先生可能要休息了,挂电话前,我想加他的微信。他说自己没有微信,年龄大了,不会,有事电话联系就好。他给了我一个通信地址,是浙江教育出版社,说有什么寄到那里就行,离他住的地方不远,他会隔一二天去取。
过了十几天,我寄去了自己的一些资料和用彩笺抄写的七八首从网上搜到的王先生诗作。大概四五天后,我打电话给王先生。
他说,刚前天收到,你的书法很好,年轻有为啊,后生可畏。
我说谢谢您的鼓励,我也不年轻咯,马上60岁,要退休了,在您面前是小年轻,在年轻人面前,是老年人了。
他说,你的榜书笔力雄健,气魄宏大,难得!有点像沙孟海,但又有自己的东西。你的小字,尤其这个信札,“二王”一路,典雅清新,非常精彩,很喜欢!你抄写我的诗词,赏心悦目,非常漂亮!
我说,您过奖了,是您的诗好,才激发了我书写的欲望和创作的快感。您不但是当代诗联辞赋大家,也是天下第一名社——西泠印社社员、书法家,请您多多指教,指出不足。
他说,好吧,我就送你一句话:不断学习,继续努力。
他又说,说到西泠印社,你也知道,不但是刻印的,更有书画的、诗词的,以学问立社,他们以为我会做一些诗词辞赋,所以有一年的雅集序言是让我写的。书法,实际上我是以前在家乡写过、学过,半路出家,半途而废,以前年轻的时候,学的是裸体(罗体)。
我一听,呆了,什么裸体?
他说,你可能听呆了,我以前在老家福建跟罗丹先生学过,所以当有人问我时,我就说学过裸(罗)体,“裸”与“罗”谐音呀。你应该知道,罗丹先生以前在我们那边名气很大。
这使我想起来了,1983年《书法》杂志刊发了厦门大学艺术教育学院美术系教授余纲撰写的《独辟蹊径,自成一家》一文,全面介绍罗丹先生的书法艺术成就。那时候资料不多,书法类报刊就这么几种,我们看了又看,一些文章、图版,是当课文来读的,所以印象特别深。
王先生接着说,书法,我后来就没有好好临习了,荒废了。我们诗联出去采风或雅集什么的,有人希望我们写下来,留作纪念,或友人索要,不怕笑话,不藏拙,就随写随丢了。
我说,您眼光高,学问渊博,不论技法,随手写来,片纸只字,书卷气息,溢于行间,故大家喜爱。待您方便时,请为我撰一副对联可以吗?
他说,好的。
又过了一段时间,我打电话给他。他说,已经想好对联了,等会发给你。当时他刚去医院看完牙齿回来,自谦字不好,不好出客的。
我说,我喜欢。然后,他到家就把短信发过来了:我拟撰一联以应雅嘱,兹发上联稿,如蒙许可再书之,联:翰逸神飞,书之极致;兰馨蕙馥,王者幽香。(上联用君家孙过庭论书名言,嵌逸之大名,下联以兰蕙生发,盖兰为王者香,取“者”以与“之”虚字为对。)
现在王先生走了,我捧读斯联,黯然神伤。我与王先生虽然没有见过面,但他的学问人品,道德文章,深深感染了我,激励着我不断学习。
王先生,一路走好!
孙逸之